一夜風起,怒吼席卷。
姜花四人在第二天的黃昏時分趕到了距離申城西南方最近的一個補給點。叫作補給點,實為進入基地的第一道防線。
申城基地附近無深山密林,因此異化獸的數量并沒有宛城基地那樣多,傷亡并不算太嚴重,也有更多的時間建設防禦線。
補給點就是設在最外圍防禦線上的守衛點,有異能者和部隊的人日夜輪守。大衆一般叫它補給點,因為這裡總是人最多的地方,可以有更多的機會進行物資交換或者信息交流或者其他。
下車後,姜花将車子收進空間。
他們推開看起來像是某種異化獸的骨頭和皮毛做成的門,外面塵土飛揚,裡面熱熱鬧鬧。
補給點大廳内或坐或站滿了人,熙熙攘攘,有人進門,幾乎沒人當回事,眼都不擡一下。
他們頭巾裹發遮臉的裝扮一點也不稀奇,現在外面忽然刮起邪風,沙塵迷眼,人人都做了防護。
補給點共分割為三個區域,大廳,左、右兩廳。大廳正中間有幾個辦事窗口,寫着新人登記、晶核繳納、獸物回收、異植回收。兩側是雙人道的通道,走過去就是進入申城基地,兩邊也各有窗口在檢查是否有通行證。左廳是基地官方的交易市場,右廳是民間的交易市場。
姜花沿着門牆向右走,看到有很多半大不小的孩子蹲在牆邊,身前放着個牌子,有的寫着“新人攻略,入城指南,一顆晶核”,還有的寫着“多年體育訓練經驗,可以抗百斤内獸物”。
而舉着牌子那人的臉瘦得兩頰都快凹進去,察覺到姜花的目光,那人眼睛唰地亮起:“你們需要有人幫忙打掃戰場嗎,隻要一個晶核,就一階晶核!”
姜花看着他殷切期盼的目光,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看起來就和會很開心地叫她學姐的萬雅雅一樣大。
她問:“你每天都在嗎?”
男孩立馬點點頭:“我每天都在的,每天都在,有需要的話可以随時來找我!”他可能感受到了姜花的拒絕,趕緊又補上最後一句。
“我之後來找你,”姜花拿出一個一階晶核,“這是定金。”
她看着男孩的驚喜視線很快黏在手中的晶核上,清聲道:“不要妄想賴賬,無論你在申城的哪個角落,我都可以找到你。”
男孩不住地擺手:“不會的不會的,補給點一開門我就會來,我每天早上都會在這裡等您的!”
怕自己的話太蒼白太沒有說服力,他又說:“我叫柳七,就在外環的新嘉園,我不會跑的,您相信我!”他紅着臉拍着胸脯給姜花保證。
這時,男孩旁邊站着的另一個比他小一點的孩子也幫着作證:“我和柳七哥都是一起的,我叫槐一三,我們不會賴賬的!”
姜花的目光掃過聚過來的幾個男孩,斂眉凝目,問:“你們,是福利院的孩子?”
柳七點頭:“是啊是啊。”
姜花不知道自己心裡那種不太舒服的壓抑是什麼,她的心情不太好,她想,答應方玉遙是正确的。
她說:“我會來找你們的。”
柳七激動地點頭,剛想說什麼,看到姜花他們身後出現了穿着制服的巡察人員,他們趕緊矮下身。
“有檢查的人來了,我們要先走了,我每天都會來這裡的。”
柳二帶着其他人貓着腰從另一個方向溜進了人群裡,人來人往,再也分不清誰是誰。
巡察人員路過姜花他們,隻是随意地瞟一眼,并沒有停留。
申城基地和宛城基地有天壤之别。
宛城基地醫院後面就是福利院,福利院院長知道基地的負擔很重,院長為了讓福利院不成為别人口中吃白飯的,給福利院的孩子們都安排了“工作”。
院長會組織年齡稍大一點的孩子到辦事廳或志願處或醫院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姜花去找陳茉莉時,陳茉莉因為傷患太多,中午沒有時間吃飯,福利院的孩子會給她送飯,給她清理醫療用品廢物,還晦很認真嚴肅地告訴陳茉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代表着許許多多人生的希望,所以一定要按時吃飯保重身體。
包括戰後打掃這樣的事情,福利院也是全員出動,全力以赴。末世的殘酷逼得孩子們更加早熟,姜花就看到過一個不大的小女孩,穿着福利院的圍裙帶着寬大的手套,幫志願者挖上交給基地的晶核。
而不會像這樣,福利院的孩子們隻能自己出來“找工作”。
“我答應了玉遙,要留在申城基地幫她,”姜花說,“北上的事,我暫時擱置,齊哥,若是你事急,我可以将全部的晶核退給你。”
齊毓光搖搖頭:“我也要留在申城。”北城的事,有他沒他都一樣,宛城基地,有他沒他照樣發展。
他想,這是他第一次違背父親的意願。願父親會為他感到驕傲。
江赫看着柳二他們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我來申城便是為了找人,我弟弟就曾在福利院。”
于恪側身,眼裡的姜花眼眸低垂,眉間微斂,嘴角不自覺下壓,在思索,在成長。
……
“招新啦招新啦,獵獸小隊招新啦!”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食宿全包,待遇從優!”
一頭上戴着仿佛虎皮制成的圓帽的男人在一攤位前吆喝着,揮動着手裡半尺粗的獸骨以展示自己小隊獵獸的實力。
“叮咚姐,咱這樣真能招到人嗎?”
“要死啊你路嘟嘟,姐什麼姐!”“男人”背過身一個爆栗子敲在旁邊舉着“天瓶小隊”橫幅的男生頭上,意識到自己音量沒控制好,又趕緊掐着脖子細聲道,“叫哥叫哥,叮咚哥,知道沒有,明白沒有,記住沒有?!”
又在最後被附贈一記揪耳朵的路笃縮着脖子小聲囔囔:“你本來就是叮咚姐啊……”
路叮咚恨鐵不成鋼地壓着聲音說:“僞裝僞裝懂不懂啊你!”
“哦哦哦……哦哦哦,”路笃盡職盡責地充當橫幅架子,“那你也不要叫我路嘟嘟了啊,我都改名了,叫路笃。”
路叮咚雙手抱胸,以一米七的身高睥睨一米八的路笃:“改名又咋了,改名你就不是路嘟嘟了。”
“是啊,但我都改名了,再叫路嘟嘟那多不……”對着路叮咚的高電壓眼神,路笃還是沒敢說出那個字。
“行吧行吧,”路叮咚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小弟還是要關愛的,“以後……”
“姐姐姐!”路笃眼睛瞬間瞪大。
沒記性沒腦筋!
路叮咚的關愛瞬間消失:“不是說了嗎——”
一道清冽好聽的女生打斷了她的話:“你好,這裡是天瓶小隊吧。”
路叮咚飛速轉身,就看到她無人問津的攤位前來了四個(!)人,看起來就卓爾不群,氣勢不凡。
“是、是,這裡是天瓶小隊,請問……”我們沒惹什麼事啊,搶了兩隻一階松鼠也不至于被找上門吧,更何況當時他們肯定僞裝得親媽哦不親隊友都認不出來。
還沒等路叮咚想法賴掉找麻煩的事,就聽那人說:“嘩嘩啦啦叮叮咚咚。”
對暗号這種事,姜花真的真的真的很不擅長,可奈何方玉遙隻把接頭暗号告訴了她一個人,說什麼隻信任她,堅決不同意她把暗号告訴其他人。
她森森懷疑方玉遙就是故意整她,她總是這麼惡趣味。
還好頭巾圍住了臉,對面的人不會察覺到她略微不自在的尴尬。
路叮咚在聽到暗号後愣了一下,快速掃視了一下對方,随後壓低聲音說:“嘿嘿哈哈嘻嘻呵呵。”
暗号正确。
姜花伸出手:“你好,姜花。”
路叮咚雖不明所以,但也保持穩重地伸出了手:“你好,路叮咚。”
兩人順利交握,一觸即離。
然後。
過堂風輕輕吹過(··)。
姜花忍住沒有眼神亂晃,囧囧地看着對方。
路叮咚沉思沉思沉思,想着等對方先開口。
然後沒有然後了。
又是一陣風吹過(☉☉)。
站在後面的齊毓光清了清喉嚨,上前半步,說:“是方玉遙讓我們來找你的。”既然可以對上姜花給出的暗号,透漏一個方玉遙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