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生死，恨之入骨；如今真愛，曆曆在目。

但是，她陸小鳳既然能放下恨，那必然也能放下愛。

如今，她既然能知道無花活得風生水起，也不會夜不能寐；那以後，也能聽着花滿樓子孫滿堂，滿心祝福。

——她即使不愛他了，她也還會記得他的那些好。

那個時候，她還是他的好兄弟，陸小鳳。

也隻是他的好兄弟，陸小鳳。

雪疏影完全沒注意到陸小鳳離開了，她專心緻志地欣賞自己手裡的作品：太完美了！藝術啊，果然來源于噴薄的情感和熱愛！

看看陸小鳳，每一個眼神，都代表了她的心動；看看花滿樓，每一根頭發，都飄逸着溫潤；還有兩人之間無形的拉絲，情誼無聲。

等雪疏影感歎完自己的作品，花滿樓也想明白了，陸小鳳說的輸了，是那晚陸小鳳提起“他”妹妹時說的話，“我打賭，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這個賭，陸小鳳輸了。

他笑着搖搖頭：陸小鳳啊陸小鳳，怎麼這麼喜歡打賭呢？

可是，不過一個無心的賭約而已，陸小鳳為什麼聽起來那麼喪氣呢。

不過，明天就啟程回家了，長路漫漫，總能說清楚的。

雪疏影拿到了想要的cp畫作，一下午沒來叨擾陸小鳳。

到了晚上，她才出現在陸小鳳的面前，仍然是叽叽喳喳。

雪疏影還正是上頭的時候，“那副畫真得相當不錯，你應該看一下的……”

陸小鳳淡淡插嘴，“我看了。”

雪疏影愣了一下，遺憾道，“真希望花滿樓也能看上一看，這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了，把你們之間的情意……”

“夜深了，該睡了，”陸小鳳的表情很溫柔，但沒有多少笑意，“我也有些累了。”

雖然正在興頭上被打斷的雪疏影，内心有些失落，但還是理解地點點頭。

可她又實在是興奮地睡不着，半晌後，“不好意思，我睡不着，我今天先回我自己屋裡了。”

陸小鳳沒睜開眼。“嗯。”

後半夜，陸小鳳睜眼，吐息三次，起身，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放下床帳，推門而出。

再次夜探香閨，把雪疏影晃醒，陸小鳳直奔主題，“我要走了。你繼續睡吧。”

雪疏影的大腦隻接受了後半句，她含糊一聲“嗯”就又合上了眼——她興奮了半宿，也就堪堪才睡着。

于是第二天一早，雪疏影就被送飯的丫鬟喊醒，說陸小鳳不見了。

雪疏影眉頭緊蹙地坐起來，困得要死，在生存還是毀滅之間搖擺了很久，才開始清醒了些，“可能去哪玩了吧？”

那麼大的人了，又不會出什麼事兒，有什麼好緊張的。

她倒頭又繼續睡去了。

等到晌午睡醒了，雪疏影用柳條清潔牙齒的時候，才恍然想起來，昨天夜裡，陸小鳳好像來找過她。

——陸小鳳說了什麼來着？

雪疏影眉頭攏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就不想了。

想不起來說明不重要，如果重要，她怎麼會忘呢？雪疏影樂觀地安慰自己。

而另一頭的花滿樓，則做不到這麼安之若素。

以往幾次，陸小鳳說送他回去的時候，都是一早，而且往往是陪他吃了早飯後就出發的，可是今日卻遲遲不見人。

他本來以為是臨時有什麼事耽擱了，可是也沒留句話給他；又擔心，是陸小鳳傷情重了。

結果等來等去，得到的消息卻是：人不在屋裡，也沒找到在哪……

到了晌午，花滿樓還是坐不住了，問了雪疏影——他雖然知道，陸小鳳十有八九不會有什麼事，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況且，剛好雪疏影來找他一起共進午餐。

雪疏影疑惑，“他答應今天帶你走？”

“平時都會一早出發？”她喃喃，“然後今天一天都一無所蹤？”

所以……昨天晚上，陸小鳳是不是是來找她辭行的啊？

雪疏影仔細回想了下陸小鳳的表情，也不像是有急事的啊。

“那個……”雪疏影弱弱開口，“陸小鳳好像昨晚來找過我，但我不記得她說什麼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昨天睡得晚，太困了。”

之後，相顧無言。

食不言結束後，花滿樓擦擦嘴角，“看來，陸小鳳不會來了。”

花滿樓的表情依舊溫和，可雪疏影莫名覺得有點寂寥。

她搜腸刮肚地想安慰的話，突然靈光一閃，一語中的道，“她可能就是想騙騙你。”

“騙騙我？”美男疑惑。

雪疏影想歎氣，“可能是覺得，這樣更能讓你記着她吧。”

花滿樓的表情仍是不解。

雪疏影把那天講給陸小鳳的話，原封不動又送給了花滿樓，“花公子，人年輕的時候，總以為這天底下不愁前路無知己，後來才會明白，遇見一個能交心、能懂你的朋友，多麼難得。”

“你在陸小鳳的心中必定有泰山之重，連上官飛燕都知道拿你做筏子來要挾陸小鳳。”雪疏影端的是語重心長，“陸小鳳本來不想沾惹這件事，因為知道，這會是個天大的麻煩，可是因為你在他們手裡，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雪疏影起身，打算留給花滿樓自己思考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