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風,蕭瑟地吹,楚留香的心,比這夜間的涼風還要冷。
屢次開口,都被怼得毫無顔面,風流如楚留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
陸小鳳才不管氣氛有多尴尬:隻要她陸小鳳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何況,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楚留香這種浪子,也沒什麼好心疼的,他就算今日沒遇着她,明日也會遇着其他想結交的姑娘。
他不過随口來結交,她也不過是随心去拒絕。
“你往哪個方向走?”
沉默的涼風中,美人居然先開口了。
楚留香心裡一喜,接着又一涼,因為他聰明地想明白了,她問這句話的意思。
而陸小鳳見到他一喜的那個表情,已經毫不留情地解釋了出來,“你選一個,我挑個不順路的方向走。”
對方已言盡于此,饒是楚留香臉皮再厚,也無顔繼續糾纏。
他拱拱手,“不知楚某何時冒犯了姑娘,若是此後有緣再見,姑娘改了主意,楚某仍希望能結交姑娘為知己。”
陸小鳳看着楚留香,楚留香也回望着陸小鳳。
俊男美女,月色當空,當真是畫般的美景。
都是浪子,誰不知道誰那點心思?陸小鳳堅持走煞風景路線,“你太老了,配不上我。”
楚留香的頭頂,一萬頭草泥馬奔馳而過。
他行走江湖這麼些年,第一次遇見這麼清奇脫俗的拒絕理由,而且還是拒絕他自己的。
楚留香震驚之色溢于言表,“我今年也不過是三十有四。”
陸小鳳毫不留情道,“嗯,已經比兩個我還大了。”
楚留香:紮心了老鐵。
陸小鳳再接再厲,“說完了?”
這麼多打擊,應該到位了吧?但凡有點自尊心的人,以後見了她都得繞路走了。
楚留香無奈地摸摸鼻子,勉強維持着風度笑了笑,“說完了。”他輕輕歎口氣,“後會有期。”
陸小鳳:“且慢!”
楚留香懷了三分希望地翩翩回頭——“本姑娘不欠人情,這壺酒是你的了!”陸小鳳将腰間的酒壺解下,轉手扔了過去,“後會無期。”
楚留香:……
陸小鳳盯着對方的背影,心想:終于走了。
她選擇了跟楚留香背道而馳的方向,疾行半盞茶的工夫,停在了一家還沒打烊的客棧前。
櫃台前的小二,已經在打瞌睡了,眼睛都沒睜開。
陸小鳳輕飄飄地自己上了二樓客房,靠内力辨認了下空着的客房,砸了一塊碎銀下去,堪堪落在小二鼻尖前。
咕隆一聲,小二醒了。
“左邊第三間。”陸小鳳已經推開房間門。
“好嘞,客官。”
跟楚留香比試了那麼久的輕功,陸小鳳也累了。
她躺在床上,開始有點擔心花滿樓能不能平安回去:唉,不應該耍小性子不送他的。
可是若是送了,如今她反而不知道路上跟他聊什麼——也不知道,之前怎麼能每天都相談甚歡的。
她之前,下意識覺得,自己對花滿樓而言是不一樣的。
花滿樓那麼一個君子端方的人,在自己面前卻會有随性放肆的一面,也會開玩笑,會毒舌。
可現在她明白了,花滿樓身邊會有更特别的人出現——從旁觀者來看,其實就像她和西門吹雪一樣,她是西門吹雪的好朋友,可以讓西門吹雪為她破例不少,但西門吹雪總會有夫人,夫人會比她這個好朋友特别得多。
想到西門吹雪的夫人,陸小鳳就更想歎氣了:也不知道如今獨孤掌門沒死,西門吹雪的夫人會不會化成泡影……
西門吹雪那個性子,有個老婆不容易啊,她弄沒了以後,他可别萬年光棍了……保不齊,就是斷子絕孫了啊……
算了,她操心人家西門吹雪幹嘛?
好歹人家出生富貴,有萬梅山莊這麼大的基業,劍術也一流,總有姑娘喜歡的——孫秀青不就喜歡他嗎?江湖這麼大,有一個,總就能有兩個。
再不濟,她就認孫秀青做個妹妹,經常去萬梅山莊刷臉。
所以,她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既然花滿樓不能染指,她需要找一個很有魅力的人,替換掉他在自己心裡的位置——希望沈浪不要讓她失望。
其實這些日子,聽雪疏影唠各種粉紅的故事,她暗暗總結出了一套言情故事守則:
如果選擇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呢,那就要上刀山、下火海,走一條崎岖坎坷的荊棘之路,可你的心裡會開滿了花;但如果選那個你不喜歡但喜歡你的人,就可以走一條平坦——起碼是相對平坦的楊莊大道,除了你不喜歡他,剩下的,天涯海角,皆是繁花。
——整個世界,除了你心裡的那朵花橫眉冷對,目之所及,皆為春色。
她陸小鳳本來就擅長演戲,所以,她隻要假裝,自己心裡也有一朵花就可以了。
關鍵在于找一個優秀的男人,不要讓她容易出戲,最好還能幫她入戲。
戲演久了,假的,也就真起來了——譬如,她陸小鳳的男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