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内,謝行止見到了久負盛名的納蘭。他果真如賀撫疆所說,生得一副一眼便能看出兩族混血的樣貌:有着一雙含情的丹鳳眼内卻是明□□冷的豎瞳,眼下覆蓋着幾片晶瑩的蛇鱗,但耳朵卻是延展開的羽翼。
他正靠坐在主座上,輕蔑地擡眼望向他們:“賀撫疆,好久不見。”
賀撫疆難看着臉色:“江鸢在哪。”
“别急,”納蘭慵懶地揚手,一列親兵包圍了現場,羽族軍隊也立即上前對峙,現場劍拔弩張。
誰知那些親兵卻沒有刀劍相向,隻是上前布菜擺盤。
“那麼緊張幹嘛,賀将軍先一同賞宴罷。”納蘭戲谑地看着戒備的衆人,玩弄獵物的意圖毫不遮掩。
"你!欺人太甚!"林潋終于那耐不住,她咬牙怒視納蘭,"阿鸢在哪!"
賀撫疆伸手攔住林潋,冷靜出聲:“見不到她人,我們不會落座答應你的任何一個字。大不了,江鸢的仇,拿你我的命來償。”
納蘭無所謂地笑了笑:“你還是這副德行,賀撫疆。”
他揚手,随後兩名士兵就将江鸢押送了上來。江鸢緊閉着雙眼,原先白淨的臉上已經滿是髒污和血迹,衣服上也泅濕着深色幹涸的血迹,身後的羽翼被弓箭貫串,無力地垂落下來。
納蘭見狀反而蹙眉:“誰讓你們下手這麼重的,我不是說過,讓她留着意識。”
“貓哭耗子假慈悲!假惺惺的家夥。”林潋看見江鸢的模樣死死咬住牙,淚水盈眶但沒有留下,她鄙夷地瞪着納蘭擠出這句話。
“好了,開宴罷。”納蘭不耐煩地打斷,“識趣些,賀大将軍。”
于是衆人皆入座,三巡酒後,納蘭直言不諱:“考慮得如何?我十萬軍,你五萬軍,如今又有副将挾于我手,肯與你和談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賀撫疆。”
“我看,隻是你們的麟皇,納蘭氏不願兵力折損過多罷。”賀撫疆一針見血地戳穿他的掩飾,“如今你們麟族内憂外患,若是同我軍拼死相搏,定會讓國内其他勢力乘虛而入。到時候,麟皇的位置上,可就不一定是納蘭骊了。”
納蘭變了下臉色,但依舊輕蔑:“人不必談死後,賀撫疆。”
要死也一定有羽族前一步陪葬。
“不降。”賀撫疆道。
“一人換一人。”謝行止持劍橫在林潋的脖子上,林潋今日身上依舊帶着草木香味,“林潋換江鸢。”
“你要用你們的人威脅我?”納蘭仿佛聽到了較大的笑話,挑釁性地伸手捏住了身旁江鸢的喉嚨。
謝行止單手撕開林潋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晶瑩的蛇鱗,那些蛇鱗底下是粉色的皮膚,一看就是新傷剛愈合:“她是你妹妹,也是你在羽族的内應。”
納蘭盯着那些蛇鱗,終于放棄了辯解:“好。一人換一人。”
他伸手将江鸢往前一推,接過了林潋。林潋不甘地出聲:“你們怎麼發現我的?”
"我這幾日總是聞到你身上有一股草木香味,想來是為了遮掩身上拔掉蛇鱗那幾日,身上的血腥氣。"謝行止伸手扶着江鸢,平靜地接話,“而且在江鸢走之前,我也有找她确認,你這個習慣不是短期。”
“再者,當時在營帳内,賀将軍說過。當時為了防止偷襲,他在方圓幾裡地都撒了雄黃酒。”
林潋不解:“那又如何?我自認為并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羽族和麟族的混血,雖然受雄黃酒的影響不大,但是若是無時不刻地吸入體内,再加上上戰場大幅度地運動催化,也會顯出端倪。所以,陳越嶺、江鸢他們,一定不可能是内應。”
“并且,江鸢被抓,消息洩露的人排除下來,就隻能是你。”謝行止道。
林潋目光短暫地停在了江鸢身上,而後轉向他們冷冷笑了:“這件事是我的纰漏,不過并不妨礙你們的死亡。”
她靠在納蘭身前:“哥哥,我累了。”
納蘭了然又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而後伸手,毒氣凝實成青色的巨蟒纏繞裹緊每一個人,而後狠狠咬向每一個人的咽喉。
賀撫疆在原地動彈不得,咬牙怒視着納蘭:“你是在什麼時候下的毒,宴上所有的東西根本沒有問題。”
林潋注視着賀撫疆,無聲地笑起來。
謝行止看着林潋,反應過來:“是她身上的草木香這味慢毒長年累月地侵蝕,再配合上今日宴會上的一味佐料,就會變為頃刻見效的劇毒。”
那味佐料是什麼?
等等,她想到了剛剛發作的時間,看向了一身血腥味的江鸢:“你們在江鸢身上下了毒,故意等我們贖回她。”
賀撫疆恍然,苦笑:“怪不得,江鸢會那麼輕易被你們擒獲。林潋,她往日與你最最親近。”
自然,也受草木香侵蝕最深。
林潋的眼神閃爍,她的目光再也沒有停留在江鸢身上。
她深呼吸,控制住情緒,随後輕聲說:“兵者,詭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