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撫疆在迅速吩咐全軍遠離水源,并将喝過水源的人盡數看管。
臨羲景觀他舉動,稍加盤算就知道賀撫疆所想:“你疑心麟軍并非投毒,而是借污染水源讓羽軍染上時疫。”
賀撫疆點點頭,吐出一口悶氣:“此計雖陰損但可以見血封喉,若真是時疫,我們軍中想必已經有不少人昨夜飲水後染上,當下未發作罷了。”
“況且,若是沒有及時控制疫病,援軍無法至導緻我們全軍身死事小,國境線失守乃至疫情傳入國内事大。”
畢竟,若是麟軍投毒,他隻需要嚴格控制旗下将士不飲用水源即可。但若是敵軍可以将死屍投入沂河,人為制造疫病,他們才是陷入了真正的死局。
而另一頭,江鸢傳來戰報,她帶着伏兵果真抓到了潛回的麟軍小隊,通過逼問拷打後,得到了投放的并不是毒,而是腐爛的屍體。
她很快意識到局勢正在極大地往麟軍傾斜,江鸢得到消息後驚疑不定:“如此陰狠的手法,狡兔三窟的布局風格,便是納蘭未被擒獲,也難以做到如此地步。”
這全然陌生又直切要害的謀略,與江鸢以往對敵時的任何一場戰局都不同,她對背後的人是全然陌生的。
“如此,隻有納蘭琏。”推測出真相的江鸢蒼白了臉色,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納蘭琏能夠提前三日就抵達軍中,隐匿在麟軍中伺機而動。
如今,這條躲在暗處窺伺的毒蛇,趁着衆人放松警惕的時機,張開獠牙狠狠刺入他們的脖頸。
收到傳信的賀撫疆顯然也料到了這一點,他揉碎了手中的信紙:“納蘭琏,雷霆手段果真叫人心驚。”
“看來她一開始便一直在軍中,隻是隐姓埋名成一名普通的士兵。”臨羲景若有所思,“若是如此,反倒是件好事。”
賀撫疆蹙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為她費盡心機地隐匿行蹤,這才騙過了所有人。若是一早知道,我們不會有如此損失。”
謝行止沒有反駁,隻是開口問了賀撫疆一句話:“那麼,你覺得她費盡心機隐姓埋名,為的是瞞住誰又騙過誰?”
“當然是...”賀撫疆答到一半語塞了。
為的是瞞住羽軍麼?可是就算知道軍中有納蘭琏坐鎮,他們也不會千防萬防也極難料到如今。
“為的是瞞住麟國其他權勢,騙過這些世家大族。”賀撫疆的目光亮了,他窺見了反扼住納蘭琏咽喉的機會。
納蘭琏如此盡心遮掩,又用這樣的路數制敵,都在反應一個她埋藏在表象背後的目的:
那就是她要保下剩餘的麟軍。
換而言之,納蘭兄妹背後沒有援軍了。納蘭琏不僅沒有後援,她甚至還不能盡數輸掉這些兵力。
因為如果要保住她兄長的皇位,就需要兵力震懾住虎視眈眈的氏族。
否則,納蘭兄妹即使不被鷹啄瞎了眼睛,也會被毒蛇咬斷咽喉。
一個被捆住手腳的将領,她的心裡滿是盤算與顧忌,怎麼能夠用出最合适的心計呢?
換而言之,若是賀撫疆能夠搏殺納蘭琏兄妹的後路,将麟軍折損到一個納蘭琏無法坐視不管的人數,此戰便是勝了。
營帳外闖進一名士兵,行為倉皇地行禮:“将軍,那些被看管起來的人,開始嘔吐腹瀉不止。”
那對咬入脖頸的獠牙開始緩緩往血液裡注射毒素。
賀撫疆有條不紊地安排:“讓軍中他人不要聲張此事,将所有消息都壓在軍中。吩咐軍醫研究病症,争取将疫病控制在這些人中。”
“疫,疫病?”那名士兵本就倉皇的神情變得恐慌,他戰戰兢兢地重複,等待着他們最高将領的确定。
賀撫疆并不打算瞞着軍裡,語氣仿佛這是依稀平常的家常:“對,這是麟軍在河中投下死屍導緻的疫病。”
“恐慌已經沒有作用,我身為全軍的統帥也理應對你們所有人負責。”
“所以我不打算騙你們。”
“想要逃命的現在可以趁早了。”
那名士兵顯然被巨大的恐懼震懾到有些麻木,他愣了好一會神,顯然是怕極了。但是他沒有逃走,而是站在原地苦笑了一聲。
那聲笑幹澀又刺耳,那抹弧度由于硬擠在士兵的面容上,看得人别扭怪異。
他眼眸中一潭死水,認命般開口:“頭兒,我曉得你是個值得追随的人。況且,我就算逃回去了,染上疫病也不能放我回家。若是沒有染上,也不會有人敢放我回家。”
“就算就算羽皇開恩,允我入城,我也不願回家。我們沒有退路了,不是麼。”
賀撫疆颔首,他直言:“我們如今沒有退路地守住國境,正是為了我們身後的人能有退路。”
“你既然顧慮着家族親人,一定明白我說的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