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是窦青鸢踩上樓梯的腳步聲,她的腳步聲較之一般人要輕的多,如果不是太過安靜的環境甚至都不會發現她的到來。
她正待擡手扣門,謝行止已經站在門後将其拉開了,二人落座後,謝行止看着窦青鸢将手中的早膳擺放在桌上。
她一邊擺放一邊道:“我原想着不知恩人何時起,怕打攪安眠冒昧了。如今倒是無需擔心,這早點我買了多些,恩人可介意同我一同用膳?”
桌上擺放的不過是寫街邊随處可見的早點,兩碗白粥,油條,一屜精巧的小籠包。
白粥的米粒顆顆飽滿分明,冒出的熱氣氤氲了二人的眉眼,咫尺間卻朦胧不可見。
謝行止單手持勺柄,慢慢喝着,待喝了半碗後,将勺子與碗一同擱下,開口道:“不用再一直喚我恩人,我名諱謝行止,青鸢姑娘可以按習慣喚我。”
窦青鸢為了方便用早膳,用布巾把青絲束在身後,端着碗專心得小口吮吸米粥,有些出神着應了一聲,而後迷茫地放下碗看她:“嗯?”
還不待謝行止再重複一遍,她像是回過神了,歉意地笑起來:“好的,阿止姑娘。”
随後,她筷子夾起了一隻小籠包,放進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按理說望鵲樓的山珍海味不盡,但她在品嘗尋常的早點時有一種莊重的品鑒感,食不言卻不沉悶,可以看出她是在享受這個過程。
這個過程中的窦青鸢也與平常的模樣不同,除溫柔端莊外增添了幾分鮮活。
片刻,窦青鸢用完早膳,搖了搖鈴,很快便有侍從将剩餘的早點撤下,桌面一并清理幹淨。
她又恢複了那副溫和知禮的言談,将手中小巧的銅鈴遞給謝行止:“這是望鵲樓平日喚侍從所用,阿止姑娘為我樓貴客,青鸢疏忽昨日竟忘記給您。”
望着青鸢手中一寸的銅鈴,謝行止沒有接過:“我喜靜,就不必了,多謝青鸢姑娘好意。”
窦青鸢堅持道:“平日若不用,阿止姑娘可以收進房内,以免有要緊事時尋不到人。”
謝行止低斂着睫羽注視着她伸出的手心,而後颔首,伸手取走銅鈴:“那就承蒙青鸢姑娘照拂。”
她本就沒想拒絕,畢竟這銅鈴十有八九藏了手腳,但不推脫,如何顯得無心落入這編織好的羅網中。
窦青鸢給出銅鈴,起身一笑:“那我便不叨唠阿止姑娘了。姑娘不必起身,我自行離去就可。”
屋内還餘留着粥氣,而人隻餘謝行止一人。她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銅鈴,給屋内罩了個隔音訣,而後就開始摩挲着它的外表紋路,搜尋銅鈴的嵌合之處。
她微微蹙眉:這竟是一枚毫無咒力痕迹的銅鈴,材質也沒有摻雜其他,放在集市上與售賣的銅鈴沒有差異。
但這銅鈴制作的極為有巧思,嵌合之處并非直線,而是沿着紋路拼接而成,兩半互相牽制,故而極難完好無損地外部卸開。
她執着銅鈴的穗尾一晃,聽着其中清脆的“叮鈴”聲,而後又抓着上方的繩結往上一提,又是一聲清脆的“叮鈴”聲。而後,抓着繩結甩出一道圓弧,清脆的“叮鈴”聲如期而至。
謝行止悟到什麼,指尖戳着銅鈴:“想不到追查行蹤、接收信息的方式,竟如此簡單。”
并非符咒或者小型陣法,這類法子痕迹極難隐藏好,故而被發現手腳。
并且需要咒力驅動的物品,容易通過咒力設反噬訣反噬下咒者本身,得不償失。
但是有一種方法不會,那便是蠱蟲。母蠱接收信息,子蠱劃分不同等級分工,相互配合。
蠱蟲不屬于陣法咒物,因此自然查不到什麼。
她原先也并未察覺,隻是在搖晃銅鈴時發現了幾次不同手法方位,内置鈴球撞擊聲都一緻。
這隻能說明,這隻鈴铛中并沒有鈴球,隻有一隻叫聲如鈴聲的蠱蟲。
這鈴聲便是它與同類相溝通的方式,而後執有上一級蠱蟲的侍從就會感受到訊息趕來。
當然,若是帶着銅鈴走動,銅鈴作響也就能知曉行蹤。即便超出蠱蟲間感應的距離,也可以根據最後消失的方向判斷大緻的行迹。
但是這銅鈴設計巧妙之處就在于,是将蠱蟲從小養在其中,自生到死隻得見半寸天光,養成了懼光喜陰的習性。
若是有不知情者想将銅鈴拆開,那麼蠱蟲見光亮即死化灰,也留不得證據把柄。
這倒是黎荒愛用的法子,想不到在這也得見了。
若是此法子用的爐火純青,那不要說百裡家,整個上京權勢被玩弄于鼓掌中也不在話下。
隻是不知道掌權者究竟就是這位明面上的青鸢姑娘,還是她隻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不過不論真正的“大當家”是誰,這環環相扣編制成網的心計手段,隐晦中竟然牽連三界的籌謀布局,蠶食上京一定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