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廂房内,花魁正在與貴客飲酒,聽到屋外嘈雜聲切切,蹙眉歉意地笑:“叨唠大人雅興了,阿燭這就問清來由。”
這名為燭的花魁樣貌年紀不過少女,她同她的名字一般有着像焰火燃燒起來的長直發,用絨絨的毛球系成兩束高馬尾擋住了耳朵,恣意地在身側落下來。
燭的眼瞳是暗沉的血色。她的唇色更是豔麗如玫瑰,此時素白的手指搖晃着純金色玫瑰花镂空内疊小巧的金鈴,清脆的鈴聲響起,不下幾秒屋外就有人輕輕扣門,得到應允後進入廂房内。
她頤指氣使地質問起來佩戴着銀制鈴铛的仆人:“翻了天了,外面為什麼那麼喧嚣!”
仆人低眉順眼地應聲謝罪,而後附耳低聲與她交代了幾句,聽着她變了臉色又喜笑顔開:“好啊,還真有小爬蟲想翻天。”
她轉身溫順地對着那名貴客道:“大人,今日您可是趕上好時候了,邀月台呀,有人要登樓。”
“登樓?”那名貴客重複,顯然有些疑惑。
燭殷切地點頭,少女有着一對可愛的蛾眉,此時如同翅膀一樣向上揚起:“您不知道,這登樓,是我們東家立的規矩。由于難度過高,就連我也隻瞧見兩回。”
那貴客似乎起了興緻,手持竹扇一遮面:“這倒聽着稀罕。”
燭眼神亮晶晶的很是期待:“是呀,自從建樓以來,登樓者從未有成功的。”
“反正這四樓并無他人,大人不妨與我一同出屋子去,坐在回廊出觀台看戲如何?”
那貴客輕笑:“怎麼聽着,阿燭你可比我感興趣多了。這都替我想好了。”
燭聞言一愣,密密麻麻的寒意順着腳底往後背上爬,她吓白了臉:“不敢,大人,阿燭怎麼敢呢。”
那貴客反過來不緊不慢地安慰起她:“别怕阿燭,我說笑的。這般緊張做什麼,出去瞧瞧便是了。”
她勉強逼着自己跟着那人牽起了嘴角,應聲道:“那阿燭真是太高興了,這就吩咐他們把外面收拾起來。”
她匆匆走出屋,隻聽見屋外隐晦的對着仆人的打罵聲,停歇後燭走進來,請着貴客出去。
他們一同走出廂房,外圍一整層方形回廊都圍上了單面朝内可見的竹簾,他們房外置放着一方茶桌和一把太師椅。茶桌上擺列着琳琅的糕點,兩盞沏着不同茶色的琉璃瓦茶壺,氤氲着燈光水色。
但再精緻的陳設跟布置都不及這棟樓中央升起的那盞球形燈籠,在四樓更是直面這攝人心魄的“月光”。這盞燈籠在四樓隻能看到一半,卻已經将回廊照耀地如同白晝。
在這樣暖黃奪目的光芒下,柔和地如同母親的懷抱。任何美麗都在這樣的對比下黯然失色。
那名貴客出門後,眼中盛放着這輪“明月”,似乎也晃了晃神,沉默地站了一會,才走向桌前。
他矜貴高傲地坐進太師椅,詢問卻并沒有真正關切:“阿燭不坐麼?怎麼不再添一把椅子。”
因為不敢。
燭頑皮地笑起來,露出了小尖牙:“阿燭才不坐,阿燭要服侍大人呀。”
她的手搭在那貴客的肩上,那人并沒有拒絕,伸手攥住了她的指尖,輕柔又緩慢地摩挲:“如此甚好。不過,阿燭還是坐着替我講解下這登樓罷。”
聞言,跋扈的少女在這名貴客前溫順地撒嬌:“阿燭就知道大人最心疼我了。”
周圍的仆人沉默迅速地上前,在貴客桌旁添置了一張椅子。他正要退下,被那名貴客叫住:“你們都退下,我與阿燭單獨待着。”
那名仆人有些遲疑地望向燭,少女背對着他沒有回頭,但是下巴輕輕點了下。仆人會意,恭敬地彎身行禮稱是,領着其餘人下了四樓。
由于[圓月]升起,四樓較之平常多了幾分暖意,燭手執着圓扇為身旁的人有一下沒一下地納涼。
“這盞燈籠,原先也是沒有的。是東家立下登樓的規矩後,叫京中最巧手的工匠,打造的這盞狀若圓月的燈。”
“它有一個名字,叫點清光。”
燭血紅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輪碩大的[點清光],眼神裡沾染上一絲莫名的狂熱:“當然,阿燭自己給它也取了一個名字,叫玄燭骨。”
“那是阿燭的寄托,也是邀月台的。”
貴客聽着不以為意,目光轉向了一層以棋局對峙的兩人:“登樓成功能得到什麼?”
燭向往地笑,緊盯着[點清光]:“一個機會,圓你所想,見你所求,一次神迹。”
“那既然這樣說,為什麼你們非但不自己登樓,還要阻止他們登樓?”貴客聽着這些雲裡霧裡似有所指的話,目光沒有聚焦在[點清光]上,依舊注視着底層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