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父女二人便出了宮門,踏上馬車之際,司念才覺逃開了身後那張血盆大口,她放下車簾,擋住了外邊的一切。
皇宮于她而言便是洪水猛獸,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多少女子都将最好的年華葬送于此,又有多少女子為了一步步爬上權力的巅峰而失去本心。
司念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不再言語。
司禮看了眼對面的女兒,遂又挑起車簾看向馬車外,眼瞧着身後的皇宮逐漸變小,他久違的沉默了。
司府門前,張管家看到老爺一臉愁容,不敢上前去打擾,他垂頭忙自己手中的事務,生怕惹的老爺不開心。
索性司禮徑直走去正房,沒有搭理他,他正心中暗暗竊喜,卻聽到老爺突然叫自己,他被吓得一哆嗦。
“老張,夫人在房裡嗎?”
張管家忙不疊的回道:“夫人此刻在房裡呢。”
司禮疾步向内院走去,往日他最喜歡停留在園中的荷花池喂魚,可今天他對池子中的魚卻沒了興趣,路過之時一刻都不曾停留,想必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事。
見他背影逐漸消失在院門處,張管家這才收回視線,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
司念有些恹恹的,回了司府後,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連從前最喜愛的花兒都未能得她一個眼神。
桑落看到自家小姐一臉疲憊,急切的問道:“可是今日得了太後的數落,怎麼看起來這般沮喪?”
“太後今日罰了抄佛經,倒沒有很為難。”司念坐在桌前用着下人送來的吃食。
“那小姐為何看起來有些愁眉苦臉的?”
司念看到桑落疑惑的看着自己,便展顔露出一個笑容來,“沒事啦,多虧你讓我穿了舊衣裳,還讓我不守禮,惹得太後不喜,這下大皇子怕是強迫我不得。”
她自然不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别人,雖然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但也沒說出來。
她靠在椅子上,懶懶的道:“我隻是有些累了。”
聞言,桑落忙上前給她捏着肩。
*
房門被人推開,虞氏懶懶的從美人榻上起身,看到來人時她又靠坐了回去。
司禮努力平複下心情,穩重道:“為夫,今天遇到了一件令人困惑的事,不知如何抉擇,想要夫人幫忙給個主意。”
虞氏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麼樣的人,這些年他的官升的不易,又不得不左右逢源,都不得罪,常被清流視為小人,明裡暗裡諷刺,司家隻有他一人成朝臣,兒子不争氣考場屢試不中,他在朝中也舉步維艱,便一直想為自己找一個皇親貴胄做倚仗。
前些天被大皇子逼迫,讓他認識到權力有多麼重要,可單單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越過大皇子去,尋一個皇親貴胄做倚仗才是把穩之舉。
她一直想要給司念找個王府世子或者世家大族做夫婿,即便是幫不了司家多大的忙,那也好過司家在夾縫中讨生存,隻是無奈一再被推拒,畢竟司家門戶低,一直不被人看進眼裡。
無論是大皇子還是太子,現在都不好輕易站隊,況且自己夫君在朝中人微言輕。兩位皇子自然沒有将他放在眼裡。
但現在司禮有了自己的主意,太子在朝中的權勢越來越大,現在都跟着一同處理國事,隻要能拉攏他,利大于弊。
司禮早就打定了這樣的主意,隻是之前一直沒有方法去拉攏這個後台。
眼下就有一條路可供他抉擇,但利用自己親女兒的婚事實在太過難以啟齒,司禮有些猶豫,
“老爺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來看看妾身能否幫得到你。”
虞氏聽得有一些着急,大概是夫君有了自己的想法,隻是沒有絕對的實施計劃,這才趕回來同自己商議一下。
“夫人,太子殿下看上了念兒,連太子殿下身邊的寒竹都看出來了。”
聽聞此話,虞氏端着茶水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霎時溢出茶盞,虞氏再顧不得手上傳來的灼熱,立即站起身子,一臉震驚道:“什麼?太子看上了念兒,可别騙我,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在虞氏探究的眸光下,司禮将自己看到的一切給她說了個大概,意思很明确,太子雖說眉目冷冽,卻還是讓她用了飯,連寒竹說太子有一些中意女兒。
虞氏聽出了他的言外之音,這次風言風語穿的這般快,定是太子從中作梗,為的是奪取司念,如今是要抓住司念這條線,讓太子和司家綁在一起。
虞氏臉上盛滿了笑意,忙上前挽住司禮的臂彎:“這是咱家祖墳冒青煙了啊,那你打算怎麼做?”
“為夫這不是沒有主意,特意回來請教夫人嘛。”
虞氏常給司禮出謀劃策,家中大事也皆有她來定奪,她思忖良久,眼中波光流轉,終于有了主意。
隻是這個主意有些歹毒,畢竟是逼着太子就範,她狡黠一笑,眸中閃過一絲狠戾。
“過幾日陛下要去寺廟祈福,朝中的官員女眷都在,你隻管帶着司念去,剩下的我來安排。”
虞氏忙将唇瓣附到司禮耳畔,把自己的計劃簡單的說了一下。
司禮一聽,如遭雷擊。
他忙擺手道:“不妥不妥,這對于女兒的名節有損啊,且對皇子動手,若叫人查出來了,隻怕我司家全都得完了。”
夫人看出了老爺的猶豫,便隻能繼續加把火,成則司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敗則将此事推給司念,這筆買賣不虧。
“老爺,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再說你都說了太子對女兒有意,既然他有意司念,定不會對女兒不管不顧的。”
夫人的言外之意就是太子居然做了這樣的事,就不可能不管不顧,畢竟皇家顔面大過天。
最差的結果無非是讓司念作為小妾被擡入東宮,不過這也算是一種關系,總比什麼沒有強,到了那時,司家便也不必如現在這般到處巴結人。
司禮确實也想不到旁的法子,隻能點頭應下,“你切記小心些,莫有什麼纰漏。”
見他應下,虞氏這才驚覺手上傳來陣陣痛意,垂眸看去方才撒過水的地方已經起小片燎泡,她握着被燙傷的手,急切道:“老爺,你将燙傷膏取來,對了,懷兒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