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之所以會後悔過來,完全是因為她不知該以何種面目再與張染相見。
她與商祁成婚之後,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在他看來她或許是早就知道此事,他會不會誤會他和商祁是兩情相悅?
實際上她之所以不去找他,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因為不敢,父母做下的錯事,她不能連累了染哥哥。她怕看到染哥哥失落的眼神。
四目相對間,張染眼中的探尋還是一如既往,司念便知道這一刻還是來了。
司念鼓起勇氣,還是走向了張染的身邊,此刻的張染已經不是她眼中那個青澀的對她打招呼的少年了,他今日穿了身青色衣袍,風吹過他的衣衫,越發顯得他的身形瘦削,甚至有些單薄。
司念看他的眼神卻仍有從前的光輝,隻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往日少年得意的臉上,此刻卻隐隐有些落寞,他雙手緊緊的攥成拳垂在身側,欲言又止,甚至她仔細看能看到他垂在兩側的手指發白的骨節。
沒能嫁給他,是她有些遺憾的事情,或許是因為年少時的他主動背着她上山,那時少年的胳膊細弱,卻仍舊堅定的将她背在身後,他見過她的狼狽,見過她仗着他的勢,對欺負她的人報複回去,他見過她的陰暗面,是她完全信任的人。
如果沒有那杯春藥,她仍會選擇張染,她覺得那便是喜歡,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清晰的提醒着自己,她與商祁隻是合作關系。
而她與商祁和離之後,一切就回到了原點,她可以嫁給張染,可她看向張染的那一刻,她便覺得,是她不配,她讓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傷心了。她不能讓染哥哥為她再等兩年。
此刻她隻覺得遺憾,但還是站在了張染對面,她看到往日光風霁月的張染,此刻眼中不再神采奕奕,而是蹙着眉凝視了她兩久,卻仍舊關心道:“你……還好嗎?”
話沒說完,司念的眼中便蓄滿了淚水,晶瑩的淚水一滴一滴的順着臉頰滑落。
*
天色漸晚,商祁收到了邊關的消息,邊關捷報,商祁已經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寒竹看商祁的心情不錯,便提醒道:“待會幾位閣老要會面,您要不要去瞧瞧?”
誰知商祁擡頭看向天空,萬丈霞光在蒼穹之上,他神色不耐的觑了寒竹一眼:“你覺得我是個很閑的人嗎?”
……
他就知道,他家主子定是想到了太子妃。
商祁沒帶親衛,轉身便朝着山上行去。
滿天紅霞,擡頭便能看到火燒雲。山林被染成了金色的模樣,遠遠望去能看到整個皇城。
商祁行的快,腿腳也利落,饒是寒竹緊趕慢趕也趕不上。
可商祁行到山頂之上,遙遙望向亭中,卻見亭中是兩個身影,而且站在她身側的竟是個男子。
商祁眸光微動,他倒要看看,誰敢動他看中的女子?
商祁三步并作五步,離得越來越近,卻看到司念此刻淚眼朦胧的看着身旁的男子。
他就知道,定是那男子見色起意,主動勾搭上的司念,他當即便疾步走了過去。
前方的枝葉繁密擋住了商祁的身形,将他的輪廓隐住。
隻見那人身形單薄,眉目平平,身穿墨綠衣袍,寬袍大袖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小孩套上了大人的一衣服,不像樣,就這樣的還能勾搭上司念?
他是誰?商祁面露不悅,在記憶努力搜尋着他的身份,張染,他曾記得春闱科舉之時他考中了探花,還是三品刑部尚書的嫡子,如今應該是個五品官職。
區區五品官職,也敢妄動太子妃,誰給他的膽子?
然而他走至近前卻愣在了原地。
此刻司念妍麗的臉上此刻挂着兩行清淚,張染顯然有些猝不及防,他想給她遞上錦帕可是他沒有,手足無措的樣子引得司念輕笑起來。
司念看起來像是和他認識,商祁面色沉靜,壓下心中的怒火,他深知,想要了解她的過去,或許這是個機會。
張染伸手,想要牽起她的手,而她卻避開了。
商祁當場便想沖過去,他,他怎麼敢?
然而司念垂眸,坐在了亭中一側,淡聲道出一切,她并沒有說出她和太子之間的約定,但是她告訴了張染春藥是她父母下的。
張染聽後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念妹妹會經曆這樣的背叛,不過趨炎附勢之徒确實在朝中會容易許多,司念的父親雖說有些心狠,但是卻是官場大多數人都會做的事,司家有大皇子做逼迫,必然會依附太子,這無可厚非,隻是可憐了念妹妹。
張染眼中閃過一些無奈,雖說她現在已是太子妃,但他們之間并非沒有辦法解決。
張染幾番權衡,眉頭緊皺,但看到司念的臉上未幹的淚痕,心中做出了很大的決定,那畢竟是他一直喜歡的念妹妹,縱使他知道希望渺茫,他也不想放下。
“念妹妹,太子殿下心思深重,娶你怕是動機不純,你哥哥為去了北方征戰,成了大将軍,他恐怕隻是看中了你哥哥的實力能夠對他多有助益。”
“原來是這樣啊……我……不喜歡他的。”司念心中知道他這樣的小狐狸不會白白幫她,可是那日是他父母一力促成,春藥一事本是司家對不起商祁,她也不該怨他利用。
司念擡眸看向張染,她心中對張染有愧,她不能再糾纏于他。
比起讓他在和離後讓染哥哥娶自己,她更傾向于讓染哥哥另尋良人,她覺得那麼好的一個人,不該為她蹉跎時間,她默默蜷起了手指,垂眸又揚起了一抹笑意,小聲道:“染哥哥,我們之間……”
還未待她說出口拒絕的話語,張染便似預料到似的轉移了話題,他快速說道:“看,這裡的夕陽和朝雲山上的差不多!”
司念擡眸,火紅的夕陽似汁水肆意的蛋黃從綿軟的雲朵下露出深橘色的内裡,默默的将晚霞灑向了人間。
張染看向司念,眼中卻滿是破碎的微光,他深知如今司念已經雖然不願成婚,卻已是嫁與他人,皇家和離的機會幾乎沒有,要麼是蹉跎一生,要麼是被休棄,怎麼都無法理所當然的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