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台前紅綢錦盤裡穩穩擺着的金冠上鑲嵌着掐絲牡丹花,花叢中卧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金鳳凰,花蕊間嵌了大小不一的紅寶和珍珠,花間墜下來細長的金鍊,金鍊彎彎曲曲的堆在梳妝台面上,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華貴非常。
沈念曦看着妝台上的金冠出神,長長的歎了口氣:“有你在,我自然安心許多。”
柔和絢爛的晚霞将沈府的每間屋子和每個人都溺進了金黃色裡,斜斜灑下來照耀着一切。
沈念曦頭頂着重重的金冠,細密的金鍊子擋在眼前,兩手還拿着團扇,更讓她看不清眼前的路,隻得由陶陶和新服侍她的陳嬷嬷摻着往前走。
她們身後跟着陪嫁的寒煙、山荷等在内的九個丫頭和六個管事嬷嬷,一群人整齊有序的朝前院大廳走去。
即便院中的人并看不真切沈念曦的面容,可她一路迤逦而來,通身金銀珠寶首飾相得益彰,襯得她貴氣非凡,繞是數月前才見過太子妃出閣的人們都忍不住驚歎,三小姐雖然比不上太子妃賢德溫婉,可她這樣好身量樣貌,卻比太子妃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恒身居高位多年,位高權重,如今沈家一門出了兩位皇子妃,更是滿門榮耀越發炙手可熱。
此時沈家老太太和其獨子沈恒還有沈恒強顔歡笑的夫人柳氏端坐在上座,一家子各懷心事在大堂裡等着沈念曦來和他們拜别。
沈念曦踩着衆人的驚歎緩緩走入堂中,提起紅裙恭敬跪下,一闆一眼道:“小滿給祖母請安,今日孫女出閣,特來拜别祖母,感念祖母多年來的包容疼愛,承蒙祖母教誨,教導孫女為人處世之道,小滿感激不盡,往後不能時時在您跟前請安服侍,是孫女不孝,請祖母受我三拜,祝願祖母往後萬事順遂,福壽綿長。”
上首的沈老太太慈愛笑着點點頭溫聲道:“好孩子,望你今後謹言慎行,盡心盡力服侍王爺,早日為梁王府開枝散葉,操持内務不使王爺擔憂,夫妻恩愛,和睦相守。”
沈念曦恭敬應了,頂着金冠艱難起身,轉向父親母親所坐的位置跪下,金鍊晃動透過縫隙看見母親隐忍不舍的模樣,聲音不覺間已哽咽起來:“女兒今日出閣,感念父親母親養育之恩,女兒不孝,不能承歡母親膝下,請您恕罪,望您今後好生保養,不要惦念女兒。請父親母親受女兒三拜,父親母親養育大恩,永不敢忘懷。”
沈念曦說完話後仍安靜的跪着等候沈恒交待訓話,隻不過沈恒說的那些要恪守本分的場面話她沒再聽,隻在意座上的母親已經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母親一哭她的心就更亂了,剛想撩開了頭簾再看一眼,身旁的陳嬷嬷快一步及時按住了她的手,小聲在她耳邊提醒道:“哎呦姑奶奶,可不能這麼做呀。”
沈念曦心頭一顫,眼淚跟着掉下來,陶陶說上次姐姐出嫁之時母親也是這般傷心,那時她還能陪在娘身邊寬慰,可今日她出閣,卻沒有誰再能勸慰母親寬心了。
待嫁的這些日子母親費心為她操持,隻為了讓她可以風光出嫁,母親剩下的大半嫁妝也全都給了她傍身,往後母親一人便要在這府裡,她哪裡能放心得下……
母女倆這一哭,惹得沈老太太和沈恒的呼吸聲也沉重了幾分,滿屋子的人也跟着又是歡喜又是落淚,都做出一副不舍沈念曦的樣子。
衆人時不時便用帕子按按眼角,或是歎一聲氣,就這樣陪着柳氏和沈念曦默然哭泣。
黃昏一到便是吉時,很快外頭就響起了迎親隊伍敲鑼打鼓放鞭炮的聲音,衆人立即揚起了笑臉,廳堂内頓時熱鬧起來,幾個嬷嬷忙着張羅道:“快!快把姑娘摻起來。”
沈念曦本就反應遲鈍,思緒還未從方才的心酸中回轉,便已被身旁的嬷嬷扶起來轉過身等待,再想回頭看看母親也不能了。
一群人說笑激昂的聲音越過影壁越來越近,沈念曦忍不住悄悄把手中的牡丹團扇往下移了移,剛好對上祁淵那雙暖意濃濃的眼睛,他帶着迎親的人大步走來,見到她亭亭立于堂中時眼中全是抹不開的驚豔歡喜。
祁淵一身大紅金線密繡祥瑞獸紋和如意花紋的喜服和沈念曦身上的嫁衣彼此相稱,挺拔高挑的身姿很是耀眼奪目。
他甚少穿這樣鮮豔的顔色,比之以往的溫柔持重還要俊朗風雅許多,神采奕奕,連向來溫和的笑容在此刻也變得更加和煦燦爛了幾分。
在祁淵踏上台階快要走進大堂之時,沈念曦面無表情的将團扇上移遮住了自己哭紅的眼。
手中忽被塞入涼涼的紅綢,沈念曦感受着綢緞在掌心慢慢升溫,她的兄長沈佑興帶着自己走出門外,順利将紅綢另一端交到祁淵手裡,此刻同心結另一端的男人,就是她從此要相伴相依的丈夫了。
皇室規矩繁重,沈家不敢怠慢,四下更沒幾個人真敢阻攔迎親的隊伍,祁淵順利從沈佑興手裡接到新娘子,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裡,沈念曦麻木地被帶着送進花轎。
踏入花轎那一刻,耳邊随即響起管家高昂渾厚的聲音:“送三姑娘出閣!”
大花轎被擡起,輕微的晃動讓花轎内的沈念曦被激得顫栗一瞬,心口莫名緊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