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曦如實回答:“生的。”
祁淵率先笑出了聲,滿臉好奇又問她道:“真的嗎?”
“嗯,是生的。”沈念曦不假思索的點頭,她舌頭又沒壞,這本來就是一碗生餃子,祁淵怎麼還不信。
滿屋子的人聽到她的回答後都哄然笑開了,祁淵沒忍住,笑得更開心了。
秦王妃和魯王妃滿臉和藹的笑道:“生生生,祝王爺王妃早生貴子。”
沈念曦這才反應過來,也終于明白這碗生餃子的意義何在,無力感頓時遍布全身,舌頭堵在牙關再也說不出一句多餘的話。
這出小意外讓沈念曦本就亂成一團的思緒登時方寸大亂,接下來結發、撒帳之時她已經神遊天外,猶如木偶般呆呆傻傻的坐着,沒有絲毫生氣。
直到祁淵握住了她的手,她才在一片炙熱中回過神來。
沈念曦不自在的掙開祁淵站起身,環顧空蕩蕩的婚房,人早已走得一個不剩了,她回頭不安問道:“陶陶呢?”
雖然是裝醉,祁淵卻實打實喝了不少,現下隐隐有些頭疼,但他仍忍着不适溫言回答:“她們下去備水了,再喚進來侍候便是。”
片刻後陶陶和寒煙等人才端着一應洗漱用具進屋,幾人圍着祁淵,幾人圍着沈念曦,分别服侍他們洗漱換衣。
祁淵不喜歡被人觸碰,漱口擦臉後連衣裳也沒換便将人打發下去了,而後默默坐在床邊看着妝台前那道纖瘦的倩影拆頭發。
發髻上的首飾盡數卸下,黑發散在肩頭,頭上沒了重量,沈念曦才得以轉了轉發酸的脖子。
陳嬷嬷服侍着沈念曦脫掉外袍後,手又伸到了她的腰間去解腰帶,她咳了兩聲道:“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你們都下去吧。”
衆人會意,恭敬行了禮後帶着笑意退下,唯獨陶陶滿面憂愁的看了沈念曦好幾眼,磨磨叽叽的不肯離開,最終被陳嬷嬷給拉走了。
沈念曦又坐回妝台前,沉默拿起刻花紅木梳将耳後的黑發撥到面前來梳着,祁淵仍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溫柔詢問:“餓不餓?”
沈念曦搖搖頭,遲疑着不知該不該把心底的顧慮說出來,對上祁淵略有疲憊的目光後她還是乖巧道:“王爺醉了,先歇息吧。”
坐在床邊頭腦發脹的祁淵看着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樣子愈發心軟,揉了揉眉心啞聲道:“無妨,曦兒還有什麼想說的直言便是。”
沈念曦一愣,不自在轉回妝台前,此刻的心七上八下的亂得她手腳發麻,透過明亮的銅鏡重新看向床邊那耀眼的身影,沈念曦定了定神便也不再掩飾,雖覺得十分難以啟齒卻還是輕聲開口:“王爺應當知道,沈家效忠皇上、扶持太子已久,沈家所有皆以東宮為重,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我父親他、他不希望王爺成為太子殿下的阻礙。”
說起她與祁淵這樁婚事,也是陰差陽錯下的不得已而為之,沈念曦去歲重病不起,昏昏沉沉總是不好,直到今年清明過後方才有所好轉,可人醒過來了,卻忘記了過往的事,身體也孱弱了許多,喝了多少藥紮了多少針也不見好,沈家無法,便也隻能讓她安靜休養着了。
端午那日沈念曦随家中姊妹出府去寺廟祈福,回程時沈家姐妹在自家酒樓上的雅間裡稍作歇息,不料遇見官兵追捕盜賊,沈念曦不幸被破窗而入的賊人抓為人質,危難時多虧及時趕來的祁淵出言威壓才得以保住性命。
誰知那賊人走投無路之下竟将沈念曦從窗戶推出,豈圖借此吸引衆人注意自己逃命,三樓的高度,摔下去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十萬火急之下是祁淵一躍而下接住了她,祁淵雖洩去了大部分力,卻還是受不住這沖擊,他抱着沈念曦結結實實砸在地上不說,沈念曦被推出去那會兒頭就磕到了欄杆上,人早已暈死過去了,可狼狽之下仍舊是祁淵忍着手臂劇痛将她抱回了沈家馬車上。
沈念曦沒受多大的傷,醒來後才知道,祁淵為了救她連手臂都摔折了。
況且雖是危機關頭,但衆目睽睽之下她與祁淵摟摟抱抱終是不成體統,一時流言如沸,後來還是祁淵求來聖旨賜婚平息流言,才得以保全她的名譽。
想到這裡,沈念曦自是十分感激祁淵的,沒有祁淵相助,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别說祁淵還願意娶她平息流言了。
所以父親命她監視祁淵一舉一動時她就下定了決心,她不想因為沈家而去傷害這麼好的一個人。
梁王為人謙和,是衆皇子中最溫柔有禮的王爺,此前她們姐妹時常出入宮城與各府赴宴,宴席上常見祁淵,加之幾位皇子從前常來沈府中與父親商讨政事,沈家姐妹們也都拜見過,她和祁淵不遠不近的也算半個熟人。
雖然沈念曦不大記得過往的事了,但娘和姐姐還有陶陶同她說的準沒錯。
祁淵人這麼好,能嫁與他這般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已經是沈念曦難求的幸運了。
反正不是祁淵,也會是其他人。
且無論是誰,都不再會是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