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小夫妻總是要胡鬧些的,月華閣内近身伺候的大多都是柳氏仔細為沈念曦挑選過的陪嫁,不會多嘴多舌,倒是沈恒派來的陳嬷嬷仗着身份不肯放過,趁着祁淵不在時抓着沈念曦念叨她不該纏着王爺失了規矩。
沈念曦放空自己隻當聽不見,任由陳嬷嬷啰嗦。
她現在比較擔憂的是進宮請安這件事,以前進宮的時候沈念曦總是低眉順眼的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去歲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皇後宴請世家女們在鳳陽宮賞花,宴席上玉舒公主中毒昏迷,宮裡當時便亂了,沈念曦匆匆從宮宴上歸家,回去沒幾日便跟着病了,為此還差點丢了一條命,醒來不光忘了前事,人也遲鈍了許多。
自那兒以後,她對宮城這座龐然大物就多了幾分莫名的恐懼。
如今她跟在祁淵後頭,即使來往宮人見着他們都要低頭屈膝行禮,沈念曦還是覺得身上不停往外冒寒意,沒來由的懼意自心底升起,裹挾得她呼吸困難。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長長的宮道上,沈念曦還不怎麼适應将頭發全部梳起盤在頭頂腦後的感覺,脖子後頭涼飕飕的,有點壓脖子,又十分不習慣。
而且這身紅色的衣裳也不好,太紮眼了,仿佛一下子就成了整個宮裡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轉眼已到鳳臨宮宮門前,祁淵轉身來準備牽沈念曦的手,見她臉色不好,立即有些擔憂的開口:“怎麼了?可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沈念曦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才搖頭道:“沒有,我隻是有些害怕。”
“别擔心,近來太後鳳體不安不便見人,我們隻需向皇上皇後謝恩,再去母妃那兒就可以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祁淵笑着向她攤開手掌,沈念曦也隻得暫且放下心中沒來由的恐懼,僵笑着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兩人并排進殿。
皇後殿内擺設并不華貴奢靡,桌椅幾案陳設簡單,殿中熏的是極尋常的梨香,淡雅質樸。
沈念曦謹守規矩,從頭到尾隻敢垂眼瞧着殿中擦得锃亮的地磚,乖巧跟在祁淵身邊。
夫妻倆恭敬謝恩之後,隻聽得寶座上的高皇後親和笑道:“真是不錯,念曦從前不常入宮來,今兒本宮仔細一瞧,才發覺你與念昀不愧是親姐妹,都是一樣明媚嬌豔、乖巧守禮,瞧着就令人歡喜,真是好極了,今後可要多來本宮這裡坐坐,本宮很喜歡你。”
沈念曦垂首道:“母後謬贊了,兒媳不敢與太子妃相比,謹遵母後之命,日後必當多多進宮給您請安,還望您不要嫌妾身愚笨才好。”
此時高皇後面上多了幾分慈祥,不似之前那般嚴肅,仍笑着囑咐道:“你日後要好生陪伴在梁王身側,對外要幫扶照顧好夫君,對内要打理好王府内院,讓他無後顧無憂,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府内之事若有不懂的就來問本宮,如若他做了什麼荒唐事欺負了你,也隻管來與本宮說,本宮自會為你做主。”
祁淵颔首笑了笑,滿含愛意的目光始終注視着沈念曦。
沈念曦又是微微福身,恭敬道:“謹遵母後教誨,念曦記住了,往後若兒媳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也請您多多提點教誨,念曦感激不盡。”
高皇後和沈念曦聊得融洽,她甚是滿意沈念曦的恭順,而一旁的皇帝卻隻沉默的坐着喝茶,甚至沒有多看他們一眼,偶爾透出幾聲隐忍的咳嗽,威嚴的面龐上便顯出些許疲态來。
當時宮裡因着玉舒公主中毒的事鬧得人心惶惶,後來又查出是怡妃所為,她因想毒害皇後而誤傷了公主,所以釀成如此禍事。
可怡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多年來盛寵不衰,她出自顧氏一族,顧家獲罪抄家流放時都并未撼動怡妃寵愛分毫,沒想到卻因為謀害公主而落得個畏罪自盡的下場……
皇上氣急攻心,為此舊疾複發,至今都還未曾痊愈。
沈念曦想到這些事,腦子裡頓時亂哄哄的,她已經記不得宮宴那日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了,眼下知道的這些事都是身邊人左一句右一句告訴她的。
每當她試圖回想這些事的時候,腦子就像被人按住往裡釘釘子一般刺痛難忍,後來她也就懶得再想了,何況這樣的宮闱秘事也不是她能夠置喙的,除了歎惋幾聲,又能做什麼呢。
該囑咐的話囑咐了,該賞賜的東西一件也沒落下的捧在丫頭的手裡,沈念曦乖巧跟着祁淵退出了鳳臨宮。
祁淵緊握着她微涼的手繼續往前走,溫言道:“我們去翠雲殿給母妃請安。”
沈念曦心不在焉點頭:“好。”
慶妃所住的翠雲殿于内宮深處,有些偏遠,沈念曦跟着祁淵沿着宮牆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
宮門口一早有宮女等候,見二人來了,笑着把他們引進了殿裡。
“念曦拜見母妃,母妃萬福。”沈念曦依樣畫葫蘆的朝坐在上方的女人行禮問安。
慶妃微微擡手讓她起身,和藹道:“免禮,走近些讓本宮好好瞧瞧,如今身子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