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沒再說話,隻輕輕點了點頭。
陶陶送走劉芷念後端了盞茶回來恭敬放到榻上的小桌上,回禀道:“回王爺,劉姑娘已經好好的送出去了,要沒什麼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等等,本王問你,以往她與王妃很要好嗎?”祁淵皺眉睜眼。
陶陶細細斟酌了片刻,才謹慎道:“若是真論起來,王妃與劉家姑娘也隻見過幾次而已,王妃和奴婢說過,劉姑娘是那日與王爺在煙雨閣碰着的那個喬裝的小公子,她天真爛漫,為人又熱情單純,王妃喜歡同她說話,因此比旁人要聊得來些。”
“知道了,那這些日子,還有誰來王府看望過王妃?”朝上事忙,他忙着處理嵩縣鐵礦的事,每日下了朝還要處理公務,故而無法時時陪在沈念曦身邊。
“回王爺,這些日子府裡夫人常來看望王妃,再有就是太子妃來過兩次,除此之外就是劉姑娘了,來了怕是有五六回,但之前奴婢都沒讓她見王妃,隻是她擔憂得厲害,奴婢也實在不好次次拒絕,所以今日才……因怕叨擾王爺尊駕,她都是挑王爺不在的時候來的,今日王爺回來的早,才會遇上劉姑娘。”陶陶細想了想又道:“别的人來,奴婢都沒讓她們進内室,隻喝了茶詢問幾句便都回去了。”
祁淵揉了揉眉骨,片刻後才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目光望向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沈念曦,祁淵沉重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床邊坐下,她安安靜靜睡覺的樣子像朵冰花,連呼吸都那麼弱,手掌撫上去,多停留一會兒都怕融化在掌心。
祁淵又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床後那幾個大箱子面前,打開了最中間的一個,看着裡面的東西陷入了沉思。
箱子裡裝的都是些舊物,風筝、毽子、蛐蛐籠子、大阿福、花燈、竹子編的小花籃……
祁淵一件一件小心拿出來又看了一遍,腦中想着她從前眉開眼笑跑在草地上放風筝的模樣,嘴角也不覺浮上了笑意。
箱子的最底下還藏着一把劍和幾本劍譜,劍柄劍鞘處所嵌銀片都已發黑,劍柄也磨得光滑,劍身劃痕嚴重,劍刃也滿是小豁口,已經舊得不成樣了。
祁淵放下劍譜回到床前,伸手撫上沈念曦溫熱的臉,喃喃道:“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長久的靜默過後,祁淵握着她綿軟的手捏了捏,“沒關系,我可以等。”
沈念曦恍惚中聽見有人說話,勉勵睜開眼,卻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費了好些力氣才看清楚祁淵的面龐,她虛弱笑道:“你的手好燙啊。”
“餓不餓?可覺得好些了?”祁淵替她掖被子,溫柔的問。
“不餓,這幾日吃着太醫送來的藥,我覺得精神好多了。”沈念曦想自己起來坐坐,卻發現使不上力,隻好求助于祁淵:“扶我起來坐會兒吧。”
祁淵依言扶她坐起,環抱着讓她靠着自己,“廚房做了你喜歡的雞絲蝦仁粥,要不要用些?”
沈念曦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近來病着時常昏睡,腦子也不清醒,混混沌沌的沉浮做夢,夢見的都是些往事。
現下醒來精神尚可,卻還是沒什麼胃口,她靠在祁淵的肩上輕輕搖頭,“不餓,我想喝水。”
祁淵仍抱着她,單手拿起在床邊的方桌上的小壺,倒出一杯溫熱的水放到嘴邊親試了一下溫度,這才小心的喂于沈念曦喝下。
明明水溫度适中,可沈念曦還是覺得灼人滾燙,體内暫緩的疼痛都好似被這水給激起來了,所以她隻淺淺呡了兩口就不喝了。
“是不是水太燙了?”祁淵察覺到異樣,自己又嘗了一遍。
不想祁淵再擔憂,沈念曦掩飾道:“沒有,是我自己不想喝了,方才做了個夢,夢裡的我口渴,現下醒過來,反倒不覺得了。”
“什麼夢?”祁淵輕柔替她擦去唇邊水漬。
“夢見我和姐姐都還未出嫁的時候,我娘教我跳舞,我力氣小,總是甩不好水袖,踩不準姐姐的琴音,舞步一團亂,還踩到裙擺摔了一跤,磕掉了原本就要掉的門牙,娘和姐姐都笑我……”
聞言祁淵也輕輕笑了笑:“還有呢?”
喉嚨奮力吞咽了一下,沈念曦本來沒什麼力氣說話,可現在靠在祁淵的懷裡,不知怎地就是想把這幾日做的夢都說出來。
她慢吞吞繼續說道:“我還夢見以前在學堂裡讀書,姐妹幾個就我不認真,時常走神發呆,老先生為此和我娘告狀,我就被老先生調到第一張書桌前坐去了,有一次我悄悄把顧霄送我的蛐蛐兒帶去了學塾,可我沒蓋好籠子,蛐蛐兒跳出來先是落到了老先生的衣袍上,後來又跳到了他的白胡子上,我手忙腳亂的去捉,蛐蛐兒沒捉到,反而揪下了好幾根胡子,還打翻了墨硯,毀了老先生珍藏的一本書……”
祁淵握着她的手玩兒,聞言忍不住插話:“肯定被責罰了吧?”
“是啊,父親允準我們姐妹讀書是為了靜心養性,識禮明辨是非,我卻胡鬧頑皮,得罪了那位大儒,父親豈會不生氣。”沈念曦虛弱咳嗽了幾聲,存了點力氣繼續道:“後來我被打了手闆子,又被罰去跪祠堂,還是我姐姐去求了祖父才把我放出來的……”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打你手闆子,也不會再被罰跪了。”祁淵心疼捏了捏她的手掌,反複撫摸她右手指節下幾個小小的繭,“那這些便是你從前練劍時磨出的繭?”
“對啊,都是祖父和顧霄教我的,祖父說習武可以強身健體,剛開始的時候我連馬步都紮不穩,什麼都不懂,身子又弱,祖父沒空的時候,都是顧霄不厭其煩的教我,那個時候,我每天早早的起來在北院那塊兒來回的跑,後來我還拉着姐姐和我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