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頂上蹲的黑袍身影瞬間消失不見,烏言化作一股黑霧從沒關緊的窗戶縫隙溜進去,并嫌棄地捏死一隻和她一起溜進來的蚊子。
愚蠢的人類幼崽,開窗戶把自己喂蚊子。
小孩已經睡着了,攤着肚皮呼呼大睡。書桌一看就是用烏凰山上生長的特色烏木做成的,被小刀鑽滿了洞。
書桌上的台燈還亮着,書頁攤開,上面畫滿烏言看不懂的奇怪符号,旁邊是一個練字本,小孩的字迹歪歪扭扭,紙頁上滴了一滴紅油。
烏言湊近聞了聞,除了木質清香,紙頁上微辣中泛着一絲奇異的香氣。
烏言沒忍住狠狠一嗅,啊,好香!
是沒聞過的味道,烏言敢拿自己翅膀上那塊心形的陳年老疤打賭,這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絕世美食!
烏言上瘾般細聞,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該死,現在的小孩吃的真好。
腹中的饞蟲被香味勾起,本就沒吃飽的肚子發出抗議。
住嘴!第一鳥的尊嚴何在!
“嘎吱——”
一邊床上傳來響動,小孩翻身徹底踢開被子。
黑袍被吓得一抖,小心翼翼地用寬大的黑袖捂住臉轉身去看,小孩睡得好着呢,甚至在小聲打着呼噜。
烏言把吓到即将蹦出來的小心髒穩穩按回到胸腔裡。
即使屋裡的另一個生命明顯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烏言還是嚴厲地警告了自己的某個器官:說好的小鳥胃呢,你在應激什麼!
胃頹靡地發出投降的信号,烏言繃住烏妖之主的臉面,面色嚴肅地忽視它,擺出當年與老山雞約戰的鄭重表情,上前兩指捏起小孩的練字本抖了抖。
翻到第一頁,烏言看到熟悉的三個字......
于童童。
雙手緊攥,眼神複雜地扭頭,烏言面向熟睡的小孩在心底咆哮:“原來你就是那個于童童啊!”
還真是,緣分不淺。
這小孩身份不簡單,她懷疑是老山雞專程找來克她的。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bushi),别怪她有恩必報了。
白天她就探查過了,這小孩是看山衛的曾曾曾曾......曾孫輩後人,隻是時間間隔太久,契
約有點松動,但還是有效的,再激活一下就好了。
嘿,繼承者!
之前她睡着也就罷了,既然如今她已醒來,這小孩還和她如此有緣,不繼承一下他老祖宗的工作真的很難收場啊喂。
烏言看向小孩的眼神中逐漸流露出仿佛吃小孩的詭異微笑,右手擡起,嘴裡默念幾句,手心頓時白光大盛。
白光照亮這屋子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床上的小孩依舊睡得安穩。
他還是他,卻又不是他,不到那一瞬間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到底還是不是他。
這是......薛定谔的于童童!
但始作俑者烏言心裡門清,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他了,以前的于童童已經被徹底激活血脈的于童童替代,現在的他是——看山衛·于童童。
施法成功的烏言心中兩次被迫改名的郁氣一掃而空,嘴角浮出笑意,就是身上裹着一身黑袍,臉頰因為長期饑餓癟下去,原本好看的笑容看起來陰恻恻的。
她好像變成一個惡毒的反派女巫,企圖對在床上沉睡的幼小公主施下惡咒。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看山衛的職責本就是代替烏族與人類打交道,維護烏凰山的安全。激活了看山衛血脈的于童童隻會比以前更加思維敏捷,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體質變好不容易生病,甚至壽命也有所延長。
隻有一點缺陷。
為了能更好的和山上沒開智的飛禽走獸溝通,看山衛一職對個人靈性的要求非常之高,非常人所能勝任。
而能長期維持好個人靈性的要求之一就是童子之身。
烏族當然沒那麼喪心病狂禁止看山衛結婚生子,不然這血脈還怎麼傳下去,總不能次次都去點化新人,新人畢竟比不過祖傳的老仆好用。
所以這一代的看山衛于童童也隻是會繼承他祖宗的老路,二十七歲之前破不了童子之身罷了。
待他年滿二十七歲,靈性已經穩固,又長期和自然鳥獸打交道,憑借骨子裡流傳的血脈天賦,深入烏凰山在大型走獸面前走個來回完全不成問題。
目光慈愛地看着新上任的弱小“仆人”,烏言滿意地拍拍手,秉持一個好老大應該适當體諒下屬的想法,體貼地替他将遺忘的台燈和窗縫都關上,又一揮手,房間裡的蚊子啪啪全都掉落在地。
小孩睡的更香了。
房間内一片漆黑,黑袍身影融入陰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