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珠這才看到他的模樣,樣貌俊美的倒如仙人一般,皮膚格外白皙,卻不似她見過的蚌珠那樣瑩瑩的白皙。白得跟映在水面上的月光似的,看着冷凄凄,水波一起,月光便碎了。
貝珠打量着那書生,覺得自己動動小手指,那人也就跟水中月一般碎掉。
這樣一尋思,倒有些猶豫要不要下手了。倒不是她存了什麼恻隐之心,隻是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揍一個弱雞,勝之不武,說出去也怪難聽的。
見貝珠轉着眼睛一副思考的樣子也不回話,他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拱手作揖對貝珠說道:“小姐既無事,那在下便離開了。”
這一說不要緊,倒叫貝珠想起自己剛才被這人悄無聲息耍了一通的事。登時火氣又上來了,隻把剛才尋思的殘弱月光甩個幹淨。
“站住!誰說我無事,我有事!”因為帶着怒氣,聲量也就不由得高了八個度。
卻見那書生對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後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小姐看着身體康健,聲如洪鐘,中氣十足,不像有事的樣子?”
貝珠沒聽明白,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誇起她來。“我氣足不足和有沒有事有什麼關系?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書生聽完,疑惑的表情裡漏出了一絲笑意,心下也有了考量。“謝小姐關心,在下會多操心自己的。既然小姐身體康健,那在下便先行離開了。”
前面那句話剛進貝珠耳朵裡,她就忍不住回道:“誰關心你了?”話說完,才發現還有後半句話進了耳朵。不懂他是從哪句話又接收到他可以離開了,貝珠隻覺得這人詭計忒多,剛才在河邊把她甩開,現下說幾句話又想把她繞進去。
貝珠現在簡直怒火中燒,火上澆油,對人類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手上快速捏訣,将她蚌殼變作的法器雙刀變幻出來,握在手上。右臂一伸,刀尖頂在了那書生的脖頸上。
頸上突然多了一絲帶着死氣的涼意,書生的臉色也不由得變了。這狀況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轉瞬間,他又平靜下來,隻有蒼白的臉色昭示了他剛才的動容。不僅面色平淡,他還輕笑一下。
這一笑,貝珠卻是看不懂了。身子不由湊近,皺起眉問他:“你笑什麼,我要揍你了,你不出招在這裡笑什麼?”
手也随着身子靠近,刀尖戳破了頸上脆弱的肌膚,刀尖抵着的地方變成一個紅點,像是長在頸上的一顆朱砂痣,然後牽扯出一條紅線流下。
貝珠被那血紅色刺了眼睛,才發現自己靠近他時,手失了輕重,刺破他的脖頸。一時有些慌了神,連忙将手向後撤一下。
書生也察覺到她這些小動作,卻不提起手來擦擦脖子,隻由着那血自己流。笑意愈加深了兩分,“不知小姐為何要與我拔刀相向,我自問與小姐素昧平生,并無宿怨。”
貝珠聽完這話,哼了一聲,“宿怨?你我是沒有宿怨,可我與你們人族卻有舊仇!你也是人吧,是人就少廢話,出招!”
“出招?小姐看我這孑然一身,能有什麼招數?”說罷,展開雙臂,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樣。面上仍挂着一絲笑容,平平淡淡的的,看得貝珠眼睛痛,隻覺得一拳打到棉花上,胸中一口惡氣不上不下得好不痛快。
貝珠手腕一轉,調轉了刀的方向,将刀柄用力地抵着他頸側。“你是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既然你沒招,那待會可就任我下狠手揍你咯?”
她說歸說,卻不想自己單方面的打。想練手,對着海面一通打也是一樣的。可看那書生确實不像說謊,人也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想到自己上岸後癡纏半天挑選的第一個目标竟是這副模樣,她覺得無趣極了。
理智告訴自己應該放了他,另選個強壯點的目标再下手。可與他空耗這半晌功夫,就這麼簡單讓他走了自己又有些不甘心。一時猶豫,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腦中來回交戰。
“其實在下确有些本領,隻是法寶沒帶在身上,空有本領也無法施展。”
貝珠正在心中思忖,驟然聽到話音傳來,不由大喜。這小子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果然深藏不露。一句話,便解決了她方才的矛盾。頓時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心情也明朗起來。
“早說啊,法寶在哪?走,陪你去取。”心情一好,貝珠話音裡也帶了幾分輕快,同時收起了手裡的雙刀。
周身撤去了威脅後,書生才撫了撫脖頸,看到手上蹭到的一絲血痕,也隻是輕笑一聲。“在我家。”說完話卻朝着村莊的反方向走去。
他剛走了兩步,看到貝珠不解的神情,又停住腳步回頭解釋道:“方才走得急,水桶還遺落在岸邊。”
貝珠聽完解釋才收起疑惑的神色,“你别動了,站這等着。”倒不是怕他又耍什麼花招,就是覺得自己剛才追他的時候對身體的操縱更靈活了,此刻想再練練。說罷一個箭步竄出去,果真步履平緩,再沒有跌倒,順利地取回了木桶。
遞到他手上後,手便往他背上一拍,“走,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