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其中,非要追究一個間接犯錯的人,那他覺得邱陽倒是當之無愧。
身為領袖,無識人之明,無治事之能,無用人之度。隻一心擴大範圍,卻不看看有沒有能統領這麼多人的本事。
當然,這些話郁離是不會說給貝珠聽的,所以他隻是将貝珠面前冷掉的水倒了又添一杯新的,然後安慰道:
“若是覺得天蚌教的事實在麻煩,不如讓邱陽解散或者投靠朝廷尋一個更穩妥的出路。若是邱陽不想,那我會來盡力幫你。”
他不是替朝廷招安或是有何所圖,單純覺得像天蚌教發展到現在這樣龐大的組織,便如同一塊肥肉,定會引得各方垂涎。而這樣的組織,若是不對朝廷低頭,向來是沒有好下場的。
貝珠聽到他這話,這才擡起頭來,眼眸恢複了一些神采。
“我就是這麼想的!在我們來之前,我就跟邱陽提過,問他同不同意解散。不過,我總覺得這事挺重要的,所以還沒有問他結果。”
說到這,她鼓了鼓嘴,情緒突然高漲了些許。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說的那些,和你們凡人的朝廷扯上關系。你是很聰明的,那你說的話應該沒問題,我回去就跟邱陽說一說。”
貝珠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身上的擔子也感覺變輕了,她托着腮,另一隻手端起茶杯喝個幹淨。
“哎呀,跟你這麼一說真是輕松多了。如果這件事能像這樣快快解決就好了,我真想快點回海裡,也不知道龍宮現在變成什麼樣了,能不能進去看一看。你不知道,龍王比你們凡人皇帝感覺還可怕,他真的能做到一發怒,把我們這些犄角旮旯裡蚌精鯉魚精的窩都掀翻。”
一聊起暢想中未來的事,貝珠的嘴都停不下來,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
所以她絲毫沒注意到,身旁拿着水壺往她杯子裡添水的那隻手,猛地抖了一下,将水都倒在了水杯外。
那麼長的一番話,郁離隻聽到五個字——快點回海裡。
他方才隻想着天蚌教的出路,卻徹底忘了,天蚌教沒了,她也就不會停留在此了。
不過,他又記起,貝珠答應過她,會在殺他父親時,在他身邊。
不對,她是重視諾言,就算回去之後,也可以在他弑父時再回來。
那他現在這樣不安心慌,到底是在慌什麼?不安什麼呢?郁離悄悄按住心口,問自己這個問題。
本來他需要的不就是弑父時的一個絕對可靠的助力而已嗎?怕事情有差錯,讓貝珠這樣一個擁有法力的妖來保證,那人一定能死的幹脆。
即使腦中已經一團亂麻,郁離面上還是依舊溫和閑适,沒有表現出分毫。
因此在貝珠說完之後,他起身告辭時,貝珠沒有一絲挽留之意,而是雀躍地點頭,還親自送他出去然後關上門。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這時突然生出的“他離不開貝珠”究竟是什麼意思。
郁離回到房間,枯坐在桌前兩個時辰,直到天色昏暗,日暮已至,隻得出一個結論:不管怎樣,要先留住她。
他行事曆來如此,想不出因果,那便直接拿出決策。
有了令他心下稍安的結論後,郁離才開始想王霆雲這件事是怎麼回事。
證據确鑿,也可以說是合理,但從他的角落看來,處處合理又是處處不合理。
但他現在又拿不出證明确實不合理的證據,所以最終結論時,将王霆雲這件事的所有相關記錄整理成文字,回大理寺歸檔,登記在冊。
然後睡了兩個時辰後,郁離聽到了敲門聲,迎着晨光,他看到貝珠的臉。
是了,已經到第三天了,他們該上路返回京城了。
貝珠這次休息得很好,準備也充分。等他們落地在大理寺門口時,也不過日上三竿。
貝珠因為昨天與郁離談了那些,已經是心中有決策。所以急着與他分别,去找邱陽說那些話。
不過當她剛施展法術,想跳起來騰空飛起時,郁離卻倏地拉住她的手。
怎麼了?難道王霆雲的事還有什麼她能幫忙的事?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什麼,不過她耐心地等待着郁離開口。
可等了半晌,郁離卻遲遲未有動作,隻是眼眸微阖,低垂着頭,拉着她的手。
他怎麼啦?中了啞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