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意識因為闖入視線的人影稍微清明了那麼一點,周樂辭努力維持清醒,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視野中卻又憑空抽出數條黑色藤蔓一樣的觸手,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渾濁的河水傾堵着他的喉口。
咕噜噜——
一大串氣泡從他口中鼓出遮擋了血腥駭人的一幕。
安黎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那是自左手掌心瞬間伸展又刺進她體内的痛,數條黑色腕足從她右手中的黑線中爆開,噗嗤噗嗤紮入安黎的側腰及大腿。
瞬襲而至的疼痛迫使安黎朝前栽倒,呼吸都在此刻凝固,她發不出半點聲音,伸出的手正正好抓住了周樂辭的手腕。
黑色腕足毫不留情抽出,安黎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的孔洞密集駭人,鮮血源源不斷溢出染紅了大片泥土,泥土之下有無數根莖貪婪地扭動吮吸。
“咳……”安黎忍不住咳出一口血,咳嗽帶動身體抖動的那一刻渾身痛苦幾乎要了她的命。
她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吓人。
真疼……
從來沒體驗過這種疼,是什麼東西?
她費力擡起沉重的眼皮,張揚的腕足.交錯着舞在半空中,耀武揚威好不得意。
血液的流失讓安黎的眼皮如綴了千斤重一般無力,緊緊握着周樂辭手腕的手也慢慢失了力道,但安黎仍将眼睛睜大,她要看,要看看傷害自己的究竟是什麼,要看敵人的嚣張,要記自己的疏忽。
在這場遊戲中疼痛對她來說太過遙遠了,哪怕從五樓墜落、哪怕被穿透胸膛她都不曾受過絲毫傷感到絲毫疼痛。
她像落入汪洋的倒黴蛋,曾經确實為糟糕的處境感到焦躁惱火,但汪洋上稀稀拉拉的浪花一下一下撥走了她的戒備,那一瞬間她确實是不設防的。
或者說,将一個看着如此精細真實的東西握在手裡,她着實托大了。
望着黑色腕足上睜開的細密雙瞳眼睛,安黎情不自禁露出厭惡的神情。
眼睛好痛。
又是這樣,每次跟這東西對視都是這樣痛,密集、無休止綿延的痛。
可以确定的是這東西在搞針對,它在針對自己。至于對方的身份,安黎對此有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
“紐帶”二字不講道理的占據了她的大腦,它是紐帶,是那個裝腔作勢連等價交換都作假的傻卵。
安黎大腦費力轉動,最終所有情緒化為了憤怒。
招它惹它了這麼搞人?
或許是憤怒搶占了大腦的每一根神經,安黎居然感覺疼痛變得模糊,像被情緒碎片一層一層覆蓋。
數條腕足集中刺向安黎腦袋之際,她感到兩道溫熱劃過臉頰,鋪天蓋地的黑灰彙聚席卷,如同傾巢而出的蝗蟲一般将襲擊的腕足沖開。
啃咬聲不絕于耳,河水、泥土乃至深埋地底的粗糙根莖無一例外全部成為了這些黑灰的食物。
相當一部分的黑灰一擁而上撲食着空中張牙舞爪的黑色腕足,這些黑灰下口的地方也相當合安黎心意,專挑那些惹人煩的眼珠子咬,腕足被惱得瘋狂甩動,它們試圖閉上眼睛防止被啃食,可那薄薄一層眼皮很快就被吃了個幹淨,露出裡面震顫的眼瞳。
這還真是牛叉大發了。
這是安黎看見黑灰的第一反應,她清楚的知道這些東西出自自己,與自己的血肉乃至靈魂有着不可分割的緊密關系,它們是自己的一部分,或者用那隻黑貓的說法稱呼,這些是她的本源。
對于突然多出的一堆炫飯灰安黎接受得相當快速,不管是個什麼玩意,反正是個能打的,雖然幹架方式獨特了點,但好歹幹赢了。
安黎和周樂辭被一小部分黑灰托舉着,他們四周的水已經被啃食幹淨,底下的泥土也被吃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此刻兩人被托在半空中。
周樂辭猛得咳嗽了好幾下,終于将肺部的黑水咳出,大灘的污水濺到托舉兩人的黑灰上,又很快被蠶食殆盡。
安黎對此看得一清二楚,她表示沒眼看。
周樂辭顧不上喉嚨火辣辣的疼痛,他連忙爬到安黎身邊想要做些什麼,但雙手遲遲不敢觸碰她,見對方身上傷口确實在愈合後方松了口氣。
鮮血染紅河水的那一刻,周樂辭幾乎是下意識啟用了一張治療卡,但安黎仍然倒下了,傷口沒有愈合的迹象,源源不斷流出的血生生遮了他的眼,宛如湧進了他的大腦。
他嘗試挪動身體,可四肢仿佛斷開般失去了行動能力,隻有手腕上的溫熱真切,他幾乎是手忙腳亂一連用出了三四張治療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