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淺再度醒來時，身體愈發虛弱，嗓子幹啞他想喝水，偏頭見床邊台幾上放着一瓶撕去包裝的純淨水，伸手去夠，卻發現手臂難以擡起，他渾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氣。沉睡、醒來；沉睡、醒來，他不記得是第幾次了。每次兩位醫生進來時，他的臂彎會被尖銳的針頭刺破，爾後便無了意識。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徐淺已懶得去思考，他疲乏得好似癱在床上的植物人。

他經曆過諸多困難的時刻，難道，他就要在這裡結束生命嗎？這種不甘心迫使徐淺凝聚全身力氣起身，一次，兩次，三次……他緊咬牙關奮力嘗試，終于像鯉魚打挺一樣半弓起身體，擡起灌鉛般的手臂，抓住了那瓶水。他的臉上露出一種倔強，渾濁暗淡的雙眸死死盯住那瓶水，舔了舔嘴唇。

忽然，哐當——他心中咯噔一下，那瓶水輕易從他掌心滑落，落在台幾邊緣又砸到冰涼地闆上，在空寂的房間裡制造出轟然的響動。徐淺整個人也懊惱地滑落到床上。

自從被囚困于此，他未吃過一頓飯，他的手背青腫，布滿密密麻麻的針眼，有個醫生或者護士每日定時給他注入營養液。當然，他的雙目是被布條遮住的，看不見那個人的長相。一小時後，那個人會替他摘去布條，他能自由活動了，在封閉的金屬囚籠裡。可是現在，即便眼前布條撤掉，他也沒力氣下床了。

*

靳高衍點開加密版電子郵箱，收到靳澤風傳來的視頻時，内心升起一種不詳之感。說起來，徐淺這個人與他有何幹系，他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去找尋他的下落，他也懶得去思忖。

視頻才播放一段，手機鈴響，小風的視頻來電。他煩躁地挂斷。

“哥，你太沒信用了！”訊息傳來。接着是視頻電話。他知道這個弟弟的脾性，隻好滑開視頻連線。

“哥，我的藍色超跑什麼時候到貨？”是小風笑嘻嘻的臉。

“行了，我讓梁浩打錢你。”靳高衍全然沒一絲耐性與他多言一句，又要挂斷。

靳澤風的臉上如沐春風，“哥，你是不是看上徐淺了，沒見過你這麼着急的？”

靳高衍可沒心思與他八卦，直接關掉屏幕。

他冷凝的雙眸鎖在筆記版電腦屏幕上，徐淺被扣押進黑色轎車後排，那輛車很快駛離校園周邊，沿路攝像頭監控顯示，車子出城區後進入高速公路行駛至城北的郊區，最後消失在一片茂盛松林裡。靳高衍即刻發信息靳澤風，“車去了哪？”

“不是發你了嗎？”

靳高衍撥通靳澤風的電話，靳澤風不願繼續再查，說之後沒監控視頻，要查自己去查！靳高衍語氣緩和下來，讓靳澤風繼續查清徐淺的具體位置。

“那外加一輛機車。”靳澤風又提要求。

“小風，我是不是你哥，幫這點小忙就跟哥講一堆條件。”靳高衍耐住性子。

靳澤風沉吟片刻，“嗯，你是我哥，可徐淺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找他。”他嘿嘿一笑，“哥，除非你承認他是你男朋友——”

“怎麼可能！”靳高衍打斷他。

“呃，那我幫得名不正言不順，算了吧，哥，你記得今天打款一千萬給我。”靳澤風兀自挂斷電話。

靳高衍氣得将手機砸到桌面上。他整個人陷入真皮軟靠椅中，拇指腹揉了揉太陽穴，阖起眸瞳。小風說得沒錯，徐淺與他們何關？他為何要如此上心此事？樂購網被試圖侵入事件，徐淺已指認過兩人，後續再查，沒這個人他也定會調查個水落石出，為何偏偏以此為由要找徐淺呢。再說了，上回，徐淺被關羁押室求他救他，他不也沒幫那個人嗎？徐淺不也順利出獄了嗎？理順種種，靳高衍煩亂的心緒逐漸平複下來。他關掉屏幕上的視頻和郵箱，去忙其他要緊事。

*

徐淺軟弱無骨地靠在金屬牆邊，按下馬桶沖水鍵。他雙眉擰起一座山，昨日倆醫生又來過，他在迷糊中第一次聽到其中一個發聲：“夠了吧？不能再——”是個中年男人，聲音平平無奇。

徐淺手扶牆壁，稍微站直身體，衛生間沒有鏡子，他看不見自己模樣，但他能感覺到自己消瘦許多，藍白條紋的病号服空蕩蕩的，細長的手指撫摸臉頰時，是骨骼烙手的銳利感。他今天力氣恢複了些，或許是營養液增加了，他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