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波洛妮亞踉跄着想要從路人的懷裡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背被對方牢牢固定住了,不禁擡頭看去,驚喜地發現是邁克爾。
是的,驚喜。不知道是否是吊橋效應,在這一刻,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艾波洛妮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毫無緣由、毫無邏輯的,她覺得,這個人永遠不會背叛她。
她還因方才的極限奔跑而劇烈喘息着。
眼前的男人卻平靜沉穩,路燈的光籠住他雕塑般的臉龐,嘴唇緊閉,雙眸沉在眉弓的陰影,暗沉如深不見底的懸崖。和方才分别時如出一轍的冷漠神情,但此刻,她隻覺得放松和喜悅。
她大口地喘息,肺裡湧入的都是他的氣息,混合着煙灰和一些不知名的味道,類似薄荷、雪松,清冷肅穆的質感。廢氣随着呼吸吐出,但在這莫名好聞的氣味,似乎已經揮之不去,頑強地滞留在體内。
他那幽深的眼眸裡依然閃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仿佛火山爆發前鋪天蓋地的灰燼,熾熱而幽沉,但她意外地不再抵觸。
“他翻牆逃走了!”“他朝哪邊逃的?”“在大街那頭兒。”
憲兵們的呼和聲傳來,心跳再次劇烈起來,艾波洛妮亞面色蒼白,閉了閉眼,陡然揮開男人搭在她胳膊和背部的手。
淺咖色的外套在夜色中像是烏鴉般飛入暗巷,她解開襯衫紐扣,露出精巧的鎖骨與大片白皙的皮膚。
然後,她說:“吻我。”
那皮膚白得驚人,更别提那仿佛冰淇淋般滿溢出緊身背心的胸脯。
男人因被推開而産生的怒氣瞬間消散,漂亮的眼睛因錯愕而瞪大,紛亂地腳步聲逐漸靠近,艾波忍着右腳的巨疼,踮起腳,朝着那在内心贊美過無數次的弓形嘴唇輕輕落下一個吻。
柔軟一觸即分,她因腳踝錐心般的疼痛而失力下落 ,一雙大手猛地箍住她的腰,将她抱離地面。
邁克爾将她抵在暗巷牆面,她的帽子瀕臨掉落,他索性将它扣在了自己頭頂。陰暗的光線裡,他的眼睛發亮,像蓄勢待發的猛獸,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臉龐。
艾波洛妮亞又輕輕重複了一遍:“吻我。”
往日明媚狡黠的少女此時微微喘息,雙眸含羞帶露,發絲汗濕而淩亂,臉頰泛着醉人的粉,而那張可愛的玫瑰花般的唇——
邁克爾低下頭,重重地含住她的唇。
他的嘴唇是滾燙的,一如捧住她臉頰的雙手,帶着灼傷靈魂的溫度,瘋狂在蠶食鲸吞,這一刻,仿佛有一場山火席卷而來,漫山遍野,焚盡了所有的理智。
艾波洛妮亞的手不自覺地搭上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撫摸他的後頸,像是安撫他顫抖的靈魂。
換來的是更猛烈地親吻,他用力地舔吮她的舌尖,如沙漠旅人,貪婪地汲取一切甘霖。用力地擁抱她,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這并不是一個完美的吻。他過于急切和兇狠,蠻狠地掠奪着她的一切。而她本就喘息乏力,如狂風暴雨中的葉片,無力回應。
艾波洛妮亞幾近窒息,他才松開她的唇,轉而舔吻她的嘴角,順着她的輪廓一路向下,一一舔舐精巧的下颌、纖細的脖頸。她皮膚凝着汗,芬芳而鹹澀。
山呼海嘯般的熱意籠罩着她,不由自主地,她的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淚水,眼前所有的一切的是模糊的,像是有一層夢幻的濾鏡。她甚至連他英俊的臉都看不真切,隻睜大着眼,被動承受他的瘋狂。
外側馬路上追查的憲兵越來越近,其中一名憲兵進入了巷子,在巷口看到一對親熱的愛侶。他大聲打斷:“喂喂喂,看到一個小混混從這裡跑過了嗎?”
男人背對着他,轉過頭來時,漆黑的眼裡閃着陰鸷的光,如黑豹般兇利,憲兵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有什麼事嗎?”男人用英語問道。他似乎是美國人,并不會意大利語。
憲兵不得不用生疏的、夾雜着意大利語法的英語又問了一遍。
男人搖了搖頭,皺眉說:“我沒有注意到。”
随後他又輕聲問了下懷裡的人,肩膀遭到輕輕一捶。男人輕笑幾聲。
這時憲兵才看到那個女孩,眼珠子立刻移不開了。
昏暗破舊的小巷,牆磚斑駁,因而那少女的美貌極具沖擊力,仿佛暗夜裡盛開的玫瑰。雪白的兩頰泛着不自然的潮紅,嘴唇異乎尋常的豐潤,深色的大眼睛閃着水色媚意。雖還是帶着些許稚氣,但眼角眉梢俱是勾人的風情。一個渾然天成的尤物。
西西裡的未婚女孩鮮少有接觸自己愛人的機會,大多數時候都隻能矜持地等待男人充滿愛意的書信。良家女孩絕不會在夜晚街頭與男人擁吻。顯然,眼前這位尤物是巴勒莫街頭的放蕩少女,男人随便撒下幾個錢就能騙走。
憲兵不由心動,他想詢問這個女孩的姓名。
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悅地将女孩摟進懷裡,用寬大的外套牢牢的藏住她。又從兜裡掏出兩張綠色老人頭丢在地上。兩人膩膩歪歪地走開了。
美國佬就是爽。憲兵撿起美鈔,朝他們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
不怪艾波聽話,她瘸着腿,腰上還别着一把槍,雖襯衫下擺寬敞,但她還是怕被憲兵看到,隻能盡量貼着男人,仿佛菟絲子攀附大樹,躲在他的西裝外套裡。
青年的身軀是溫熱的,熱量源源不斷地透過輕薄的夏日襯衫,從兩人相貼的部位傳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充滿着蓬勃的力量,意外讓人有安全感。艾波洛尼亞一時貪戀這溫暖,擡頭看了眼男人。
邁克爾卻以為她在索吻,事實上,哪怕不是這個意思,他也無法克制住親吻她的欲望。那濕漉漉的眼睛、纖長的睫毛還挂着濕意,在他眼裡,此刻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寫着欲語還休,更别說那緊貼着他的柔軟身軀……這些每時每刻在考驗他的自制力。他低頭輕吮了一下她的嘴唇,仿佛偷吃糖果的孩童,珍惜而又意猶未盡地松開。
那張過分英俊的臉龐貼着她的鬓角,嗓音沙啞地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