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目前組織一個蘿蔔一個坑,并不需要她橫插一腳。公司賬目和交給克羅切假賬有瑪蓮娜一手操持;洛特山谷的小工廠在慢慢轉移出來,由泰拉諾瓦夫婦負責;皮肖塔忙着應付想要采訪吉裡安諾的記者,還有招待柯裡昂們;阿萊、羅莎掌管紡織廠,另外兩家由親王派遣的人打理。大家都做得很好,她指手畫腳不合适。
西多尼亞倒是十分好心地表示,艾波可以當她和曼尼娜的立體剪裁模特。艾波認真思考片刻,又去她們的工作室仔細打量了一番人台,最終還是拒絕了這份毫無技術含量的工作。
思考間,最後一塊門牌釘好。
羅莎莉亞喊道:“艾波,快下來喝口水,今天莫裡蒂夫人烤了蘋果派。”
艾波仍坐在梯子上沒有動,沖她們擺擺手:“你們先去吃吧,我再發會兒呆。”
她還需要想一想最近的計劃。時值多事之秋,巡查組的人下周正式抵達。她還得繼續唱赫耳墨斯和吉裡安諾不合的戲碼。以及不能讓克羅切如意……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美國人。
豔陽高照,可能早飯吃得少,又喝一大杯咖啡,艾波感覺到些微的眩暈,胃部淺淺痙攣。
忽然,安靜的巷口傳來一聲呼喚:“艾波洛妮亞!”
艾波轉頭,朝聲音的來源望去,方才還在回憶裡的男人出現在巷口。隔着近三十米的距離,她清晰地看到他劇烈喘息。似乎剛剛經曆極速的奔跑,衣冠不整、頭發淩亂,但那雙眼睛,太熠熠生輝,仿佛她是他的月亮。
心跳不可遏制地加速。
或許是她的目光,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形象,不由自主地慢下步伐。扯了扯襯衫,又低頭查看了衣領、袖口,将幾縷不聽話的頭發撥正。這一系列動作透露出好處的可愛局促。仿佛鮮嫩柔軟的藤蔓,輕輕地觸碰她的心門,癢酥酥的。
他的笑總是那麼好看。明媚如西西裡的原野,山花爛漫,她的血液随之肆意而歡騰。
可那又怎麼樣呢?這些笑容并不獨屬于她。胃部一陣陣生理性的抽搐,心跳逐漸平息,艾波洛妮亞垂眸。
她在梯子上站起來,高高地俯視梯子下面的男人。
他是那麼俊美。意大利人的長相、美國的儒雅、西西裡的霸道陰鸷,全然相反的特質,卻是如此獨一無二的和諧。
已經來到梯子正下方的邁克爾察覺到不對,陽光中的艾波洛妮亞一如既往的美麗,但此刻,那張永遠讓他神往的臉暈在光裡,過于輕盈、過于虛渺,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這光裡。
他又輕輕喚了她一聲:“艾波洛妮亞?”
見她默不作聲,他刻意用倫敦腔的英語逗她,“尊貴的小姐,請授予我扶您下來的榮幸。”
然而,預想中女孩的笑并沒有出現。艾波收回叉開的腿,一眼不發地扶着梯子,一檔一檔地下來。
她雙腳踩上地面,邁克爾收起笑,抓住她仍搭在梯子上小手,柔軟的觸感、淺淺的涼意,他誠懇地道歉:“我錯了,周二那天我應該來和你說一聲,再和圖裡一起去特拉帕尼。”
邁克爾本想說他們可以一起去特拉帕尼,但随即他想起這幾日的驚險場景,隻要一想到她要面對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和不懷好意的人,心髒便本能一縮,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艾波洛妮亞輕描淡寫地睨了他一眼,蓦地彎唇,綻放出一抹勾魂攝魄的笑,她慢慢說:“邁克爾,我接受你的道歉。”
如火紅的曼珠華沙,熱烈到荼靡。邁克爾感到魔法般的眩暈,眼裡失去了其他人、其他事,隻想彎唇和她一起笑。
在他走神的這一刻,艾波冷冷地将手抽回,合攏梯子,握住中部的橫檔。店内的姑娘們早就隔着玻璃欣賞他們二人的大戲,見她收梯子,立刻幫忙開門,接過人字梯。
“艾波?”
艾波洛妮亞沒理他,徑自走入店内。
邁克爾趕在玻璃門合上之前進入,他看出艾波态度有古怪,但他還是提議說:“我們一起回吉裡安諾家吧,圖裡今天中午會炸劍魚排,他說這是你唯一喜歡的魚排了。”
女孩們像是小動物般,已經退到樓上,但一個個都豎着耳朵在樓梯口聽。瑪蓮娜路過見聚集了那麼多人,不由也投去好奇的眼神。棕發特裡莎用手指抵住嘴唇,又指指樓下,示意她仔細聽。
艾波洛尼亞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喝下,胃部的痙攣終于慢慢平複。她沖他露出了禮貌性的微笑,并說:“邁克爾,我今天還有工作沒有做完,無法陪你去。以及,”
她頓了頓:“這裡暫時不接待男客,勞駕移步隔壁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