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眼淚,沈姝緩緩坐了起來,抱膝縮成小小一團,悶聲道,“腳崴了,起不來。”
頓時心疼占了上風,蕭玦快步走到沈姝身邊,看向沈姝雙腳。隻是他到底不便,沉默片刻道,“你不是大夫麼,自己試試治療。”嗓音輕柔不少。
沈姝吸吸鼻子,長睫濕漉漉的,“會是會,但是疼,狠不下心。”她覺得最大的原因,應該是蕭玦在這裡,她變嬌氣了。
蕭玦無奈,又是沉默片刻,蹲下身,“哪隻腳?”
沈姝紅了耳根,仍是配合地将右腳往他面前遞了遞,“這隻。”
感受到沈姝異常乖巧,蕭玦看了看她,隻見她側着臉,杏眸含波,香腮粉頰,是最好的畫師也畫不出的顔色。
他抿抿唇,又低下頭,寬大手掌握住了她玲珑的腳踝。克制自己不去想象,蕭玦手指隔着足袋,沿着她小巧的踝骨按了一圈,看她臉露痛楚,問道,“這裡?”
沈姝點點頭,傷筋動骨有多疼,她是知道的。為了迎接接下來複位的劇痛,她張唇咬住自己右手。
瑩潤中透出健康粉色的手掌被咬得發白。蕭玦看得皺眉:這會兒都這麼用力,待會兒别咬出血來。
但是也沒有好的辦法。複位需要兩隻手,他無法替。蕭玦隻能皺着眉,盡可能快地将沈姝的腳一按、一推。
劇痛襲來,沈姝臉色慘白,低哼一聲,果然将手掌咬出了血。
蕭玦俊眉一直未舒展開,扭頭沖門外喊,“岑敬!”
岑敬押送蕭綜去了,還未回轉。一個侍衛過來,在門外回道,“王爺,岑将軍還未回。”
找他也是一樣的,蕭玦道,“金瘡藥。”
刀口舔血的随身攜帶金瘡藥,再正常不過,那侍衛從懷中掏出,畢恭畢敬地過來,遞給蕭玦,而後又退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蕭玦拉過了沈姝被咬出血的手,指尖相觸,讓他有一刹那的瑟縮,但他忍住了。
意識到他要給自己包紮,沈姝配合地拿出繡帕,又遲疑道,“小傷,不礙事的……”
蕭玦看她一眼,決然道,“要包紮。”說着接過帕子。
一條帕子是不夠的,蕭玦四處看了看,發現架子上挂着一條幹淨的巾帕,便起身去拿了過來。
輕柔地給沈姝手掌擦去血迹,而後撒上藥粉,最後蕭玦纏上帕子,利落地系了一個結。
沈姝瞧着蕭玦專注模樣,沒忍住,輕輕笑了起來。
蕭玦看她,克制不住地擰眉,“笑什麼?”身陷危險,落得如此狼狽,還笑?
“就是,有些開心。”沈姝抿唇笑道。
有什麼可開心?蕭玦一時不解,扶她站了起來,“試試,腳可好了?”
沈姝單腿站立,攀着蕭玦手臂,轉了轉自己的右腳,果然疼痛減輕不少,行動不再受限。她感激地沖蕭玦笑了起來,“好了,多謝殿下。”
蕭玦瞥過沈姝彎彎的眉眼,側開臉,離沈姝遠了一步,揮揮弄皺的衣袖,平淡問道,“怎麼向我求助,不去國子監?”
沈姝撿起地上的銀針,收回包裹的布帛中,嘴中老實道,“靖王府近。”
蕭玦眉心顯而易見地皺了起來,看向沈姝的眼神,仿佛摻進了冰渣子。沈姝被冷到,轉頭看他,意識到自己不該話隻說半截。
她眨眨眼,補充道,“而且,王爺是我最信任的人。謝紹甯于我,不過是分别多年的表兄,我們不熟的。”
她暗想,這算是撇清了她和謝紹甯的關系,解除了蕭玦的誤會罷?
心跳因為沈姝直白的話語,而狂亂起來。但蕭玦又止不住地驚疑:這與自己的所知完全相反,甚至前不久,岑敬給出的情報,還是她與謝紹甯關系匪淺。
半個月前,她還是畏懼他如蛇蠍的,怎麼會最信任他?
蕭玦詫異地眯起了眼,審視沈姝,“你——說什麼?”
沈姝耐心地又複述一遍,“王爺是我最信任之人。謝紹甯于我,隻是不太熟的表兄,僅此而已。”
蕭玦抿緊了唇,想要死死壓住漫到唇角的喜悅。他闆着面孔,好半晌才冷淡道,“本王與你亦不熟,不必将你的私事告知于我。”
“哦。”不是你問的麼?沈姝想着,蕭玦的這張嘴,一定比她娘親磨菜刀的石頭,還要硬。
但她沒有與蕭玦計較,而是問,“殿下可見到我的婢女了?”
折柳不在此處,應該是按照她的吩咐,去靖王府求助了,可按照歸雲樓與靖王府的距離,蕭玦不應該來的這麼快。沈姝懷疑,折柳和蕭玦走岔了。
沒想到蕭玦還未回答,門外傳來一道細弱的女聲,“姑娘,我在這呢。”
折柳摔了一跤,又大哭一場,見蕭玦和岑敬去救沈姝了,便稍稍安心,坐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之後她實在擔心沈姝,想要折返房間,但她沒有力氣,還哪哪都疼,那樓梯是爬兩步就要歇口氣,上得極其艱難。
岑敬押送着蕭綜從她身邊經過,看了兩眼,難得看不過去,彎腰單臂就将折柳提了起來。他簡單粗犷地将折柳夾在腋下,一路夾上樓,放她到沈姝門邊,轉身就走。全程沒和折柳說一個字。
折柳面紅耳赤地到門外時,正聽到蕭玦那溫柔的一句“你不是大夫麼,自己試試治療”——門被蕭玦踹壞了,即便關上,也有些漏聲。折柳聽得清清楚楚,她忽然不想打擾,于是就坐在房外歇氣。
冷不丁聽到折柳的聲音,還如此清晰,也不知她在門外坐了多久。沈姝忽然意識到,她可能聽到了自己與蕭玦的所有對話,包括那直白的一句,“王爺是我最信任的人”。
仿佛白雲被夕陽渲染,沈姝臉頰慢慢燒了起來,貝齒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