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睡醒時,裴行之正坐在榻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瞧見帳外已點起了燈,不由得問:“裴将軍,你怎麼在這?天黑了,現下什麼時辰了?”
“我剛從蘭州城那邊回來,現下已是戌時一刻了。”
男人的語氣略顯疲累。
他竟連自稱都改了。慕汐微微詫異,也瞧出了他心裡有事,但他既不主動說出,她亦不方便問,因而隻道:“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太多,大人着實辛苦。既已戌時,大人可用晚飯了?”
裴行之擡眸定定地看着她:“還沒。縷月去了西營照料病人,你給我做麼?”
慕汐微頓。
方才那話原也隻是她的客套話。再說了,他裴大将軍想吃東西,隻管通傳一聲便是。
慕汐未料裴行之順着台階倒下得快,不得已,她隻好起身笑道:“也好,大人且稍等。”
一面說着,慕汐掀了簾子往膳房那邊去。
她是會做飯,隻是不知合不合裴行之的口味罷了。因已過晚飯時辰,膳房裡隻剩了兩個人在收拾,他們見了慕汐來,忙上前笑問:“慕姑娘過來可是餓了?屬下這就準備些膳食送過去。”
慕汐溫聲笑道:“不是我,是裴将軍。他餓了,想讓我做點東西給他。不知現下還有什麼食材麼?”
兩個炊事兵聞言,面面相觑,神色中掩不住的驚訝。頓了兩秒,他們忙将桌子二層的半邊雞、兩條魚、一隻鴨,還有雞蛋和各類蔬菜拿出。
“姑娘需要幫忙麼?”見慕汐已換上襜衣,炊事兵道。
慕汐搖搖頭,笑道:“你們忙了一天兒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東西我做完飯後會收拾好的。”
兩人連連道謝,方回營帳歇下。
考慮到裴行之這些日子很是傷神,兼之前番受過傷,慕汐炖了個菌菇雞湯,又清蒸了條鲈魚,再做份鮮磨菜心便上桌了。
“本王......還是第一次吃三個菜。”裴行之舉着筷子,一眼就看遍了桌上的菜。
慕汐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随意扯了個理由:“我這不是怕你久等了,餓着麼?且這行軍打仗的,能有得吃便不錯了。”
慕汐在他對面坐下,滿臉好奇:“話說,你平日裡都要吃幾個菜?”
裴行之夾起一塊魚嘗了嘗,味道雖比不上宮裡的禦廚,卻也算别有一番滋味,他放下筷子,擡首看她。
那似盛滿星光的眸落入眼中,男人那顆原已靜下來的心又泛起圈圈漣漪。
裴行之想不通她為何對這種小事好奇,卻仍是回她:“行軍時最少六個。回了府裡,一般十二個。”
慕汐驚得張了張嘴。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慕汐忙合上嘴巴,又問:“縱然是行軍時的六個菜,你一人也必定吃不完。為何非得上這麼多菜?”
“祖宗留下的規矩,”裴行之淡聲道,“一道菜頂了天兒也隻能吃三四口。隻因這道菜若被人下了毒,吃三四口尚能救回,若整盤吃光,便是神仙也難。你是大夫,應當比本王更明白這個理兒。”
慕汐聞言,忽地思及一事:“那方才的菜,你怎麼沒用銀針試過再吃?”
裴行之看着她,眸色漸深,啟唇:“你若要害我,當日何必救我?況且,我信你。”
他後面那三個字,着實過于沉重。
慕汐輕呼口氣,尴尬地笑了聲後,便轉了話題:“那個,時辰不早了。你用完飯且回去歇着吧,我去西營看看他們恢複的情況。”
裴行之點點頭,直到她消失在帳簾外,這方收回目光。
慕汐到西營檢查過将士們恢複的情況後,又和魏大夫斟酌過剩餘那幾味藥的用量,反複寫了幾次後,确認了最終的藥方單子,時辰也已将近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