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寫完,裴行之遞給她。
慕汐仔仔細細地讀清上面的每一個字。
“我裴行之在此立誓,兩年期滿,必放慕汐離開。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讀了兩回,确認沒有什麼問題後,慕汐朝他指了指簽字處,道:“這裡,要蓋個你的章。”
“怎麼?怕本王不認賬?”
“若沒有蓋章,你次日便能反口說這是僞造的,屆時我又能如何?”
裴行之輕笑,她想得還是太單純。他若想不認賬,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奈何不得。
然雖是這般想,他還是使人拿來帥印,在上面蓋了個章遞回給她。
慕汐心下稍安,看了兩眼後便把字據往口袋裡揣好。
外頭的雨已不知何時停了,曙光從窗棂一角漏進來。
裴行之轉首瞧她,語氣已沒了寒意,連聲線亦恢複了往日的清潤:“鶴州你可玩夠了?若是不夠,本王可以陪你再......”
“不必了,”簽完字據,慕汐一眼亦未曾丢給他,隻往榻邊去将行李收拾好,“也沒什麼可玩了。要去淮州,便現下動身。”
吃喝玩樂這種事,若非和好友,抑或自己所愛之人一起,當真沒什麼意思。
見她這般說,裴行之也不勉強。
因昌炎損了一名大将,兼之勾結昌炎的榮太妃一黨亦被徹底清剿,蘭西一事已是塵埃落定。現下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且近春日,天兒已和暖了些,一路從鶴州往淮州去的河面上,冰雪已融,裴行之便不打算走陸路,而改行水路。一來可遊覽沿途的大好河山,二來居于水路上,慕汐縱要想出什麼幺蛾子,也斷斷逃不出他手心兒了。
是以當日慕汐便随他登上了回淮州的艅艎。
裴行之把她住的廂房安排在他對面。一路往北上,至杬陽時,河道兩旁是層巒疊嶂的高山,漫山遍野的紅色迎春花随風搖曳,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令人聞之欲醉。
裴行之命人把蓮花紋雕的紅木方桌支在船艙外,與慕汐在和暖的春風下用起早飯。
瞧着開了滿山的迎春,慕汐那極度郁悶的心情得到了稍許纾解。雖與裴行之簽了字據,可要她忽然轉變身份,把這一身脊骨彎下,她斷斷做不到。
慕汐不願瞧見裴行之的那張臉,便唯有日日待在房裡。可今兒打開窗,見着那漫山的迎春,花紅似火,當真是好看極了。她忍不住出了房門,來了甲闆上。
裴行之見她露出了久違的笑,便欲命人靠岸,上山采幾枝迎春花回來。
慕汐見狀,卻忙阻攔他,“花既已長在深山裡的枝頭,你又何必費這些功夫讓人去攀折?”
“本王瞧着,你似乎很是喜歡,這方想命人去折幾枝回來。”裴行之解釋道。
“不必了,其實我也沒多喜歡。”
慕汐收起笑容,垂首吃了塊茯苓桂花糕。
迎春的花語是相愛到永遠,若由裴行之送予她,未免太可笑了些。
一腔熱情卻隻得她冷眼相待,裴行之也不生氣,隻是掀起眼眸瞧她。
隻見朝霞傾斜而下,落在對面人側臉上,她眉目如畫、豐肌秀骨,宛若出水芙蓉,連同那落在鬓邊的發絲亦是那般柔和。
這樣的人兒,從此後,便要獨屬他裴行之一人了。
縱是這般想想,裴行之便覺心頭蕩漾。
吃了幾口早飯,慕汐實是忍受不了裴行之那不顧青天白日投來的灼熱目光,便起身扯了個借口:“我有些乏了,先回房。”
這些天,她和裴行之相處也還算和睦。畢竟一天也不曾見幾次,若往後兩年皆能如此,倒也不算太難熬。
可豈知,她這想法還是太天真。
打臉來得很快。
自晨起與她用過早飯,裴行之一日下來心癢難耐,直至深夜夢醒,他全身被汗浸濕,唯有去洗了個涼水澡,可火熱卻仍舊難以褪去,整個腦海亦被夢裡的一片纏綿盤踞,久久也無法排解。
男人終是遏制不住,披了衣衫往對門去。
門已被慕汐緊緊鎖住,可這斷斷難不倒裴行之。打小他便在父親有嚴逼下練就了一身本領,區區一個門鎖,又怎可能難得倒他?
想來屋裡的人已然睡下,裴行之一來不願叫醒她,二來縱是他叫了門,慕汐未必肯開。
他尋來根細細的木簽,戳中鎖洞輕輕一轉,“啪”地一聲,門便漏出了一條縫隙。
男人放輕了手腳把門推開,側身進去後又将門鎖上。一進門,一股淡香便湧入鼻腔,裴行之忽然覺得自己此舉是否過于龌蹉陰暗了?
他堂堂的骠騎大将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以淪落到要在夜深人靜時偷溜進一個姑娘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