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過青磚馬路,停在周府前。
衛瑜然下了馬車後,便匆匆回到凝香閣,拆開周貫聿生前給她寫的信。
信中說到,周貫聿對她甚是想念,問她吃否安否,家中錢财銀兩可還夠?又說到待他秋闱結束,就帶她去北方看雪,讓大哥打隻貂給他倆做貂皮大氅。
周貫聿在信中絮絮叨叨寫了許多,無非就是希望她安好,怕她一個人待在偌大的周家憋壞,待他高中解元回來,再帶她去遊玩。
信箋上,字迹縱逸俊秀,筆下生風,許是考慮到她念書不多,便沒有在信上賣弄文采,和他平時在靜山書院做的文章,相差極大。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的小細節,衛瑜然能感受到夫君的愛意。
夫君生前那謙和溫潤搖着折扇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衛瑜然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可是她再也不能看到夫君了,他們天人永隔,一個長埋地下,一個……在世上丢失了貞潔,忏悔度日。
一想到這,衛瑜然淚水漣漣,不能自已。
從廟會回來,到日落西山,衛瑜然一直消沉在閣中,連胃口都沒有。
直到押送流寇的周枭回來,徑直闖入凝香閣,打破了她這份低落消沉。
衛瑜然看着硬闖進來的男人,不好的預感自心頭冒起,擡起指尖輕輕抹去眼尾淚珠,幸好沒有換輕薄的衣衫,沒讓人瞧了去。
她站起來作了作揖,眉心蹙起,忍不住提醒:“大哥,有事為何不讓人禀告?妾身好準備一下。”
她本隻是想提醒一下大哥注意男女大防,畢竟凝香閣是周府女眷的住處,他一個大男人總是不打一聲招呼過來,不符合規矩,若是傳出去,對大哥名聲也不好。
她這話剛落下,不料,一本書被重重砸在桌上。
衛瑜然被這聲重響吓了一下,下意識閉上雙眸,不明所以。
“衛氏,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何你車輿中會有這種書?!”
衛瑜然鮮少被人吼過,還是如此厲聲的質問,仿佛她已經被判了死刑,容不得她辯駁半句。
可是她連罪名都不清楚,一想到這,衛瑜然胸口感覺壓了一座大山,黑沉沉的,胸悶得厲害,她擡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書,上面隻有三個字——春采圖。
她書讀得少,也隻是在閨中學了幾年書認認字罷了,這種書她哪裡認識,頂着男人鐵青的臉色,慢慢擡起手翻閱。
蔥白細手剛碰上這本《春采圖》,衛瑜然能感受到她身上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帶着壓抑怒火的審視。
這書裡到底有什麼值得大哥大發雷霆……
衛瑜然全然不知,瑩白指腹撚住側邊書口,随意翻到一頁——
活色生香的春/宮/圖猝不及防跳入眼簾。
她被吓了一跳,手快速縮回來,轉頭看向大哥,正欲解釋,不料撞上大哥陰沉的眼神。
幾乎是須臾的瞬間,她就猜到了大哥過來質問自己的前因後果——大哥懷疑這本書是她的,懷疑她生性浪/蕩。
“大哥……這、這不是妾身的書!”衛瑜然甚至上前一步,有些着急忙慌,“您不能随便将來曆不明的書扣到妾身頭上!”
她怎麼可能會和這種書有關系。
“來曆不明?”和衛瑜然的慌亂相比,周枭顯得格外冷靜,甚至譏諷,“這書正是從你車輿内找到的,你還敢狡辯?”
“車輿?”衛瑜然呢喃,頓時想起今早廟會上大哥在她車輿内檢查過後,卻一聲不吭離開的一幕。
難不成……大哥當時一聲不吭走掉是因為在她車輿裡發現了這本書?礙于在外邊,所以他才壓抑怒火,沒有當場質問自己?
“可是,妾身的車輿内怎麼會有這種書?”
衛瑜然眸裡委屈地凝起了淚,拼命搖頭否認:“這真不是妾身的書,大哥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