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雲層淤積在一處,如同周府裡那一方荷塘,水蛛咻地一下從一端滑到另一端。
一抹倩影經過荷塘邊的連廊。
“二少奶奶,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我們準備出發吧。”
“好。”
衛瑜然回頭望向凝香閣,思緒複雜,此時的周府上下仆人小厮都被她遣散了去,隻剩下一個空殼。
如若不是周圍狼豺虎豹盯着她,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去投靠遠在北方的大哥。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隻能放手一搏。
如若不行,她再想辦法。
綠櫻掀開車帷,扶着衛瑜然上去,随着周府朱漆大門一關,一輛馬車在衆目睽睽之下駛離錦州。
一路上周波勞頓,先行水路,再行陸路,才在半個月後抵達遙州的元台新寨。
遙州位于三國邊境處的交界地,因地勢多良田平地,遙州城内百姓自給自足,與南方貨殖往來密切,富庶繁榮,常引來匈奴遊牧民族的襲擊。
因而,元台新寨應運而生。
當衛瑜然主仆兩人抵達元台新寨時,被寨前的拒馬擋住去路,當即就有人上前詢問來者何人。
衛瑜然掀開車帷,從馬車下來,把她是周枭弟媳的身份告知,在綠櫻忐忑的等待中,終于再一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一段時間不見,這個男人似乎更加硬朗了,魁梧武将氣息遮擋不住,氣勢威嚴。
周枭在聽到他那位遠在錦州守着周家的弟媳過來找他時,他正在訓練場訓練新兵。
“你再說一遍?誰?”
通報的侍衛說:“那位姑娘說是統制您的弟媳。”
“……”
周枭不知想到了什麼,劍眉擰緊,大步走出去,打算看看到底什麼回事。
營寨門口前,一輛馬車停在一旁,馬車前站着兩個人,周枭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纖細的身影。
鵝頸上系着素色鬥篷披風,纖細窈窕的身段盡數藏在裡面,頭上素淨,滿頭青絲隻用了幾支玉色簪花盤起來的發髻,瑩白耳垂綴着珍珠耳墜,雅緻溫婉。
身旁的丫鬟背着包袱,如若不是家中出了事,周枭想不到她們兩個弱女子怎會一聲不吭千裡迢迢趕來遙州找他?
“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綠櫻看了眼二少奶奶,欲言又止,倒是衛瑜然冷靜些許,在此之前她就想好了借口。
“家裡一切安好,妾身這次過來,是想給大哥帶些妾身親手做的糍糕,讓大哥嘗嘗。”
綠櫻心虛點頭,從包裡掏了出來,實際上,不過是路上買的口糧。
周枭神色變了幾變,心下劃過微妙的心思,随後狐疑緊盯着這個女人,又看了幾眼綠櫻手上提着的糕點。
衛瑜然被他盯着眼神不自然,垂眸扯了扯肩上的鬥篷,好在對方沒懷疑什麼,就讓她們進去了。
馬車被人牽去馬廄,她們兩個則是直接被帶去周枭平時休息的竹軒居,竹軒居裡面還有個小花園,擺着圍棋、兵書兵法、石鎖等。
衛瑜然解開鬥篷,中規中矩坐下,終于喝上了一口熱茶。周枭就在她面前,叫退了其他人。
“說罷,到底是為了何事才來找我?”
他不信這個女人會為了給自己送點糍糕而趕赴千裡。
衛瑜然擡眸坐在主座上的男人,想到他們之間的瓜葛,她自然是不可能将林成弘和郝才捷做的那些事告訴他,但這個男人是聰明的,探親送糍糕這個理由并不能說服他。
隻怪他們當初在周府發生了有違人倫的事,才讓他們本該互相敬重的關系變得糟糕。
為了得到他的庇護,讓她在營寨裡住下,衛瑜然思來想去,最後隻能搬出亡夫的信。
“夫君曾在信中承諾妾身,待他秋闱結束後,就帶妾身到遙州探望大哥,可惜夫君已逝,妾身甚是遺憾,距離年末尚有幾月,妾身想完成他的遺願。”
說罷,衛瑜然從袖口裡掏出亡夫生前給她寫的信,遞給周枭看。
人走近,女人的馨香飄蕩在空中,周枭接過,掃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确實有此事,心下信了大半,餘光瞥到底下夾雜的夫妻間的蜜語,胸口忽然沉悶,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一臉坦然,又夾雜幾分殷切希冀。
好似真的很想替二弟完成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