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皇是天下人人稱贊的慶仁帝,雖英年早逝,卻立下無數樁豐功偉績,為人又情深義重,後宮隻有皇後葉傾絕一人,再無旁的妃嫔。
偏偏就這樣一個人,死在了自己的手足算計之下。
懷熙紅着眼走到畫像面前,伸手碰了碰慶仁帝的和善的眼睛,“父皇,對不起……”
是她太蠢,沒能護住父皇留下的萬裡江山。
她慢慢阖上眼,腦海中閃過和父皇母後相處的無數記憶,最後停在幼時,父皇将她高高舉過頭頂時的場景。
那時父皇的眼中滿是慈愛之情,他看着揮着胖胳膊的懷熙,大笑道:“朕的小公主是天降的祥瑞,日後定會吉人天相,福祿無雙!”
耳畔又想起母後溫柔似水的聲音:“為何給你取‘祯平’的封号啊,那自然是希望你能吉祥平穩的度過這一生……”
忽然身後傳來“吱呀”一聲響,秋白推開門默默地走進來,不放心的看向李懷熙。
李懷熙沒有回頭,亦沒有責怪秋白的擅自進來,而是啞聲問道:“秋白,你說我父皇當真是因病而逝嗎?”
秋白聞言,下意識看向李懷熙清瘦的背影,再三斟酌後回道:“起初慶仁帝患病時,宮裡的數位太醫都來看過的,隻是一直不見好,後來宸王殿下也從宮外請了人,可惜也沒能治好陛下……”
秋白講的這些變故李懷熙自然再清楚不過,李宸淵曾特意去宮外請了一位雲遊神醫,進宮診治過後,她父皇的病情的确有所好轉,可短短本月後又突然惡化,随後便撒手人寰了。
若真的是李宸淵害死了父皇,那他究竟是從何處下手的?
她思索片刻,問道:“一開始給我父皇看診的太醫,還有皇叔從宮外請來的神醫,可還能找到嗎?”
“那位太醫前幾年便已經辭官回鄉了,不過若是找起來應當不是什麼難事。”秋白頓了一下,“隻是那位雲遊神醫居無定所,隻怕找起來不容易。”
李懷熙壓低聲音,“秋白,我要你調用人手盡力去找這二人,切記,不可驚動旁人。”
秋白點頭稱是,再度退出了房間。
李懷熙聽到身後的動靜消失,又慢慢轉頭看向一旁架子上的青玉纏枝蓮紋瓶,她伸手轉動一下,畫像後面傳來微弱的響動聲。
她撩開畫像,露出的牆壁上多了一塊巴掌大的方形窟窿,一個紫檀木盒赫然在裡面。
抽出來的紫檀木盒又細又長,懷熙打開蓋子,手指慢慢撫過裡面的明黃色卷軸,“父皇,這次不管用怎樣的手段,我都不會将慶朝拱手讓人了……”
*
第二日,懷熙是被秋白略顯緊張的聲音吵醒的。
她睜着一雙含着倦意的眼睛,看見向來沉穩的秋白蹙着眉頭,問道:“怎麼了?”
秋白抹了一下額間的薄汗,“公主,陛下那邊出事了……”
李懷熙蓦地睜大眼,陡然清醒過來,“懷邶怎麼了?”
“陛下他……”秋白竭力斟酌着說辭,“陛下他的狀況似乎不太好,方才不知為何震怒,毫無緣由的處死了一個太監,公主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懷邶年紀小,往日莫說是處死下人,便是真有宮婢殿前失儀犯了錯,他也隻是天真一笑,擺手不再追究。
“懷邶不會無緣無故懲處下人的,定是今日發生了什麼事。”李懷熙焦急的起身,簡單梳洗一番後,快步趕去太和殿。
還未走到殿前,李懷熙突然腳步一頓。
兩個躬着身子的小太監擡着春凳從側門走出來,春凳上的人蒙着白布,似乎剛剛咽氣不久。
兩個太監剛走出幾步便見到了站在原地的長公主,她長發如瀑布般散在身後,雖是素面朝天,卻依舊冶豔動人,兩人不敢再看,匆忙放下春凳行禮道:“參見公主殿下。”
李懷熙似是沒有聽到二人的問安,她上前兩步,看見白布随着二人的一番動作滑落下來,春凳上的屍首面容也露了大半。
這張臉分外熟悉,昨日還在禦書房外朝着她滿臉賠笑。
她喃喃開口:“死的竟然是——張有德?”
上一世的張有德活到了宸王登基造反之後,甚至目睹了懷熙自戕,可這一世他怎會死的這麼快?
兩個小太監見李懷熙站在春凳前呆立不語,唯恐哪裡沖撞了這位殿下。連忙跪着挪到春凳前,小心翼翼道:“殿下,這奴才死相駭人,恐污了殿下的眼,小的們這就把他給處理了。”
“慢着。”李懷熙喝住了二人,“張有德是因何而死,究竟是犯了什麼錯?”
小太監們倉惶跪下,嘴唇嚅動半天,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李懷熙皺了下眉頭,與此同時,身後響起熟悉的天真童聲:“皇姐,是他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