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安排進一個大院子，不僅有花園還有漂亮的房間，這裡平時不會有人來，隻有兩個貼身女仆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莉莉娅注意到，兩名女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露出有些吃驚的神色。

顯然，她們見過那位薇爾公主，也看出莉莉娅與對方的相似。

上午有一名老師來教習禮儀，下午則是表情管理課，莉莉娅學習禮儀的速度飛快，不管什麼動作，她一遍就可以記住，被糾正幾次之後足以達到不錯的水準，老師對她誇贊有加，說她是個很有天分的姑娘。

莉莉娅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陌生人極力稱贊。

她覺得很奇怪，因為她隻是記住了一些動作，并且記住在什麼場合下使用它們。對莉莉娅來說，這很簡單，比吃不飽飯時在烈日下搬運貨物要簡單得多。

令她為難的是下午的表情管理課。

“你要高興些，嘴巴的弧度大一些……眼睛也要彎起來……您要露出真心的笑。”

莉莉娅覺得自己的表情明明已經很誇張了。她咧開嘴露出牙齒，眼睛也彎彎的，在她十八年的人生裡都沒露出過這麼誇張的表情。

但老師仍是不滿意，“沒有快樂的感染力，還有很大差距……這也難怪，短期内要做到那個程度估計很難。”

薇爾公主對周圍的人來說就像太陽，是那種令人從心底裡想要接近她、與她一同大笑的女孩兒。但一名奴隸顯然不可能露出那樣無拘無束的笑容，隻能盡力讓她做到形似。

“晚上也要練習哦，您可以看着鏡子練習。不要害怕露出笑容，要對自己的表情自。”老師說，“您可以暗示自己：現在沒有人敢對您的表情指指點點，您的笑可以是自然的，不用擠出來。”

莉莉娅疑惑，心想，你不就正在對我的表情指指點點嗎？但她不敢說，低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師又道：“您可以放松一點，您的笑容是很美的。瞧，這段時間吃胖了一些呢，臉頰有了一點肉，很可愛。”

是嗎？

老師離開之後，莉莉娅對着鏡子看看自己。

她發覺自己确實好看了些。

每天被塗滿各種精油，還有奇奇怪怪的用品，她的膚色居然變白了點。下巴也挂了點肉，不再像先前那樣尖得可怕。幹淨的臉蛋顯得眉清目秀。

比她做奴隸的時候無疑漂亮很多。

她對着鏡子幹巴巴地起嘴角，但是從自己臉上看不見高興。她又努力把眼睛彎起來，看起來有了點高興的樣子。

但是一放下嘴角，表情立刻恢複原樣。

莉莉娅不知道老師究竟要什麼效果。所謂的感染力，究竟又是一種什麼東西。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從夏季到入秋，天氣變得舒适起來。以往在奴隸場，奴隸們最怕冬天的到來，因為冬天會比夏天死掉更多人。他們禦寒的東西寥寥無幾，每天清晨都會有奴隸叫不起來，查看時發現，已經凍死在冰冷的夜裡。

莉莉娅也是，每逢冬季，手腳臉耳都會凍出爛瘡。過去她也最恐懼冬天，但這一年，随着入秋的到來，她竟有些期待能穿上暖和衣物的冬季是什麼樣子。

她坐在院子裡看着楓紅的落葉。兩名女仆走過來，“莉莉娅小姐，王後陛下請您。”

王後經常會來看她。有時會問她功課進度怎麼樣，有時隻是喝喝茶，聊幾句話。

她跟着兩名女仆去往花園，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茶和蛋糕。莉莉娅學會了禮儀，提着裙子屈膝的動作恰到好處，王後不禁贊歎：“越來越像一位公主。好孩子，你學得真快。”

“謝謝您。”莉莉娅現在禮節性的回話也可以說得很得體。

她們一起喝完下午茶，莉莉娅跟随王後在城堡散步。風吹過牆壁的爬山藤，簌簌的風聲混合着葉子聲，王後走在旁邊，微笑着低頭詢問她：“莉莉娅，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

莉莉娅擡頭，看見王後和藹可親的笑容。她愣愣地想了想，如果說一個想實現的願望的話，“我想見我的父母。”

如果父母可以在死前享用到這些東西就好了……他們從來沒有吃過蛋糕。

王後一愣，憐惜地搖頭微笑道：“沒關系，我們這一生終究都會離開，遲早會再見到他們。我是說，你有什麼想讓我幫你實現的願望嗎？”

莉莉娅懵懂地看着她，忽然隐約明白了什麼。

這可能是“報酬”。

既然提起報酬，說明需要她做的事情已經近在咫尺了。她嘴唇嗫嚅了兩下，小聲說：“我想在冬天穿暖和的衣服。”

王後的笑容沒有變化，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莉莉娅，隻有這一個願望嗎？”

莉莉娅明白了，原來她甚至看不到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