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莉莉娅就在巨龍的巢穴住了下來。

白天的時候，赫托會把她帶到懸崖之頂，莉莉娅還以為他在這裡有什麼活動，結果巨龍隻是把她放下去，然後就像隻貓放下爪子，正襟危坐望着遠方的太陽，尾巴繞着身體到前面遮住爪子。

太陽從霧蒙蒙的清晨升起，遠處的雲層像浸泡在黏糊的泡沫裡。陽光漸漸躍出雲層，那些雲像平靜無浪的海平面。

巨龍金燦燦的豎瞳看得認真，莉莉娅見它這樣，雖然肚子餓得咕咕叫，還是老老實實坐在旁邊陪它。整個上午就這樣過去，她實在沒忍住，才疑惑地問一句：“你在這裡幹什麼？”

赫托垂下金色的眼瞳看她，然後變回少年的樣子，道：“看風景啊。”

莉莉娅：“？”

她滿腦子都是問号，因為巨龍的樣子非常認真，一直盯着遠處，她以為它這樣有什麼特别的寓意，結果隻是看風景？

這裡遍地是黑紅色的石頭，尤其是石頭的裂縫處，透着隐隐約約的紅，光線流轉，像是有岩漿在其中流淌。雖然岩漿隻是錯覺，但這裡的岩石和地表都很溫暖，并沒有山巅該有的寒冷。

老實說，這裡其實沒什麼風景可看。

莉莉娅問：“你就看這個？你都看一上午了，不做其他事情嗎？”

“我沒什麼事情做。”赫托語氣有點無辜，低頭用手指撥了撥地上的小石子，“我出生在這裡，這兒是我的家。父親說沒有必要的事情不能去人類城鎮，所以我出生以後，除了适應人類身體的訓練，去過人類城鎮兩次，收集了一些珠寶以外，就一直待在這裡……你看這裡有什麼事做嘛？”

莉莉娅有些驚訝，“那你也不用吃飯嗎？”

“吃飯？”赫托愣了下才明白她在說什麼，“哦，你是說人類每天的進食？我不用吃東西，我們龍的能量來自魔法，太陽和雨都能提供，而且我天賦很好，體内儲存了很多能量，”他眉梢挑了一下，重音像有意在炫耀，但莉莉娅不懂魔法，所以聽不明白他的天賦多好，“就算整整一百年沒有太陽，我的魔力也不會枯竭。”

莉莉娅不懂這有多厲害，所以在紅發少年期待的目光裡，略過這個話題，“那你每天就看風景嗎？”

赫托說：“也沒别的事做。”

“每天都看？看多久？”

“看一天。”紅發少年盤起長腿，手指點着腳踝，目光眺望遠處的天際線。

莉莉娅腦子裡掠過許多想象的畫面，在他出生後，日複一日地坐在這裡眺望遠處，就像這上面的許多岩石一樣。

還好吧，總比她天天在鞭子的恐懼下幹活兒強得多。莉莉娅摸了摸肚子，她忍耐饑餓的底線也就是一天了，再不吃東西真的會暈倒，她問赫托：“那，你這裡有人吃的食物嗎？”

紅發少年呆呆看着她。

他仿佛才想起來這個問題，“人類需要吃東西。”

“……”莉莉娅覺得自己眼前是童話中纖塵不染的花叢仙子，據說不會髒、不用吃喝、身上香香的那種仙子。

這是她小時候聽過的童話故事。

她那時大概才三四歲，按理說記不清楚那麼小發生的事情，但這是奴隸休息的間隙聽母親講的，是唯一聽過的童話，所以莉莉娅一直記了下來。

她沒想到真能遇上一位類似的仙子……人類生活在他眼裡好像很新鮮。

“我這裡沒有吃的，”仙子給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試探問：“睡覺不行嗎？我睡覺可以更快地儲存魔力。”

莉莉娅：“不吃東西會死人。”

赫托琢磨了一下：“就像父親那樣，變成骨架，不會再說話？”

莉莉娅點點頭。

“好吧，”他妥協了，“這是必要的事情，我去城鎮幫你找吃的。”

他站起身，莉莉娅也跟着站起來，赫托瞥她一眼，甩下一句“你不能跟去”，就化為巨龍張開翅膀，遮天蔽日，一下從懸崖俯沖下去。莉莉娅緊跟着兩步跑到懸崖邊緣，看見巨龍流暢的體型線條，蝠翼張開，像一隻巨大的黑色蝴蝶滑向遠方。

赫托變成人的樣子進入城鎮。

距離山巅最近的城鎮是一座熱鬧的邊陲小城，厚厚的城牆十分堅固，裡面是四通八達的青石闆路，人來人往的人群，到處都是喧鬧、叫賣、人的說話聲，赫托不太喜歡這種吵鬧，下意識皺了下眉毛。

他一進城，打扮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即便這座城池有着各種奇裝異服的古怪人士，但像少年這麼古怪的仍舊是少數。他身上亂七八糟套着的布料簡直像奴隸的衣服，但卻幹淨，臉長得白皙美麗，高挑卻有薄薄肌肉，是個令人不能忽視的美少年，因此各種目光似有似無地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