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完全不懂，侍女倒也不氣：“做皮肉生意的，叫做勾欄瓦舍，再次一點的，便是寮與窯子。蜂窠也有類似的結構，簡單說來，便是……”
“消費水平不同？”
“啊……對，消費水平不同。”
陸昭昭就懂了，青樓應該是最高端的娛樂場所，甚至可以說是……嗯，經紀公司？相比起勾欄、窯子，青樓的業務更高檔，主營業歌舞，姑娘們個個帶明星屬性，其中最大的腕兒則是花魁，接不接客，接什麼客，全看心情，這接客也不是指風俗業務，而是指私人獻藝——通常花魁娘子就算接待客人，也就彈個小曲兒，聊聊天罷了。
所以整個青樓的業務，并非想象中輕浮，而是相當正經。普通的姑娘們平日裡有演出，唱跳演奏，客人們可以一邊欣賞演出，一邊打茶圍，還能給演出的姑娘送花，為姑娘累積身價人氣，最具人氣者甚至可能成為下一任花魁娘子；花魁娘子呢，則作為整個青樓的招牌，與最青睐或最尊貴的客人喝酒聊天，不定時公開露面演出一次，此外就是要肩負着與其他青樓比拼，決出香城第一花魁的責任。
聽下來，陸昭昭覺得：玩兒的還挺花。
她财大氣粗，不介意那點花銷，點了檔位較高的花茶費。侍女帶着二人進内場，其實也就是二樓，相比起樓下視野更加開闊，也有屏風可做隔斷，可專心欣賞歌舞。
再往上的檔位，則可進單獨的雅間，點姑娘進房來為你私人獻藝……不過陸昭昭覺得，頭一次來，先看看大堂歌舞再說，雅間升級，不必着急。
“稍等，酒水點心，即刻便來。”
侍女暫且退下。陸昭昭托着臉，拿了個橘子——這個檔位還附贈免費果盤：“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攔我啦。”
怪不得秦令雪答應得那麼豪爽，原來青樓真的就是聽聽曲兒……她一個女孩子進來，侍女一點意外也沒有，看來平時的女客也不少，這地方确實比較正經。
“怎麼？你聽着還有點小失望？”
秦令雪挑挑眉頭：“我可跟你說，這青樓來來也罷，什麼勾欄瓦舍，你想都不要想。”
“啊……”
陸昭昭想了想：“那可不可以去蜂窠（牛郎店）？”
“這個你也想也不要想。”
“哎——”
怎麼回事！看小姐姐就可以，看小哥哥就不行？？
陸昭昭鼓起臉，吃口橘子，砂糖橘還挺甜。稍一擡眼，便可看到樓下大堂，正中一方舞台，正是歌舞翩翩。
關于《尋仙錄》中的歌舞，陸昭昭不太了解，隻見一隊十二人的舞姬舞衫歌扇，水袖盈飛，曲調舞姿都極賞心悅目，确實值得一看。
兼有挎着花籃的侍女在整個樓中遊走，籃中不同的花朵對應不同的價位，買下花朵贈與心儀的藝人，便可為之增加人氣，送得夠多，藝人下台後說不定還會來敬一杯酒。
陸昭昭隻能感歎：“……會玩哦。”
她慢慢不再剝橘子了，因為秦令雪給她代勞，不但要剝，還要先自己嘗嘗甜不甜，才肯給她吃。這待遇不要太高，陸昭昭卻是習以為常：“這些練習生……啊不是，小姐姐都還挺好看的嘛！”
“是嗎？”秦令雪瞥了一眼：“上了妝看起來都長一個樣子。”
陸昭昭震驚：“怎麼會都是一個樣子？？”
分明各有各的特色……不過，算了，對秦令雪真的沒什麼要求，他就屬于那種分不出口紅色号的。
秦令雪：“？”
雖然陸昭昭沒說什麼，他微妙地有種被人看扁的感覺：“……确實沒什麼好看，我看也就那樣，修仙界又不缺美人。”
啊，這倒是。青樓女子再好看也多是凡人，而修士又個個顔值過關……秦令雪看不上也正常。陸昭昭托着臉：“也不知花魁娘子又如何？”
“也就那樣。”秦令雪道：“普普通通。”
陸昭昭驚訝了：“你見過？”
“沒見過這邊的，但想來都差不多。”
“你來過青樓？？”
秦令雪：“？？？”
他氣笑了，把一瓣橘子填徒弟嘴裡：“你是不是忘了，我本就是凡人世家出身？？”
怎麼說也是根正苗紅一個公子哥兒，來過青樓難道很奇怪？花魁娘子自也見過，但像他自己所說，也就那樣，還不如他的飛泉好看。
“想看美人，”他說：“與其來青樓，你還不如自己照照鏡子。”
要秦令雪說，他這一生見過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能讓他心服口服說一句美人的也就陸昭昭一個。其他人？還不如飛泉好看。
——他都不打算反思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劍性戀，怎麼能拿劍跟人比。
“唔唔唔……”陸昭昭把橘子咽下：“那又不一樣。腿肉不好吃。”
秦令雪：“？”
陸昭昭想，自己好看是一回事，總不能自戀吧？又不是那瑟西斯。就像作者自割腿肉總覺得沒有别的太太做的飯香，可見家花和野花完全是兩碼事。
她長得好看，不代表不可以欣賞美人。可惜花魁娘子不是想見就見，陸昭昭權衡了一下，還是沒打算為此豪擲千金。
——能不能見到還不好說呢，她雖然有錢，但也不想白白扔錢……
一邊看歌舞，一邊閑聊，很快酒水點心也奉上。陸昭昭點的是一種香城本地的花果酒，度數不高，美容養顔，深受女子喜歡，秦令雪更是不挑，但提醒了她一句：
“隻準喝兩杯。”
陸昭昭及笄時，秦令雪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建議，私下測了下她的酒量。結果挺意外，陸昭昭小小一個，卻相當能喝，半斤白酒噸噸噸下去，除了臉蛋有點兒紅，連頭暈都不帶有的。
秦令雪也就比較放心給她喝點果酒，但多了還是不行，在家還好說，在外面還是收點好。
小姑娘委屈巴巴：“三杯？”
“兩杯。想喝回去喝。”
“好吧……”
侍女都禁不住笑起來：“二位客人關系真是好。女郎在外，少喝些酒為好，不若多吃些點心？”
醉生樓的點心滋味也不錯，更重要的是賣相極好，做成各式花樣，不能更雅緻。名字也起得相當高端大氣，陸昭昭打算帶點回去，不知這裡允不允許打包？
“除了喝茶聽曲，也可請我們姑娘一杯酒，來行個令，或閑談一二。”
侍女貼心提醒。這請一杯酒，指的就是點姑娘來作陪了。不同價位的酒水對應着不同的姑娘，也可選定一位姑娘贈酒相邀，人氣越高的姑娘越難請來，陸昭昭不着急，想一想：“姐姐要不要喝一杯？”
“哎？”
侍女有點意外：“女郎要請我麼？”
侍女，也算是樓内的姑娘吧？青樓培養姑娘多是從小養起，有些容貌不夠出衆，或是才藝太平庸的，便從中淘汰，留作侍女，專門招待客人、端茶倒水、介紹節目等。像陸昭昭這種進内場的客人，從入門起便會有個專屬侍女，專門服務他們直到離場，也可以算是内場檔位附贈的陪聊了，但和樓内姑娘，仍不是一個等級。
所以陸昭昭這麼說，她還挺受寵若驚：“既如此……點一杯槐花酒便夠了。”
青樓中的酒水也有極高的溢價，這多出酒水本身的價錢，會作為被贈酒水姑娘的報酬。侍女算是十分公道，槐花酒是所有酒水中最便宜的一種，可見沒想宰客，隻是收一點小費。
陸昭昭卻很豪邁：“來三杯桃花酒！姐姐耐心與我說這麼多一定累了，喝些酒水茶水潤潤嗓子。”
她自覺自己應該不算浪費？因為從進門以來，的确是問東問西，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侍女也都很溫柔耐心地回答，因此這三杯桃花酒做小費，十分合理。
侍女卻十分感動：“女郎……”
實話說，三杯桃花酒對于樓中姑娘來說，算不得什麼大錢，但對于侍女們來說，就是筆不菲的收入了。尤其這位侍女，才藝、情商都平平，也就容貌還過得去才分在了大堂，是差一點就隻能在後廚跑腿的程度。
平時攬客也不十分順利，能拿的小費不多，所以的确十分感懷。她也确實是個厚道人，想了想自己能怎麼聊以回報：
“女郎好似對特殊業務很感興趣？其實我們這裡也不是不能過夜……女郎若是有意，我去為您聯系幾位接待女客的紅倌人可好？”
陸昭昭：“？”
秦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