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夜宵,二人散步走回水雲閣。方之茂把她送回房間,陸昭昭跟他道了别,正想關門,又被叫住:
“等等?”
“?”
“能不能把帷帽摘一下?”
他說:“我想再看看你。”
這倒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陸昭昭順手就把帷帽取下來:“怎……唔。”
他溫暖的手,輕輕落在她的發頂。
“也沒什麼。”他說:“隻是這幾日早出晚歸,都沒有好好看過你。”
少年的手撫過發頂,溫柔得不會比一片落花更輕。她擡眼看他,他也垂眸看她,藍色鏡片後的雙眼,平靜而含着無法以言語描述的情緒。
“……還是戴之前的耳環好看。”
沒來由的,他說。而陸昭昭反應了一下,才撲哧笑起:“……我總不能一直戴那個?”
她很喜歡方之茂送的粉晶頭面,它們也非常适合她的粉頭發。然而這兩天秦令雪抽風,想看她穿他送的衣裳,為了搭配紅底白梅裳,陸昭昭就換了紅梅花的耳飾。
當然,她生得如此美麗,穿什麼顔色都好看。但方之茂隻是有點可惜,他更喜歡她穿戴着他送的首飾,會令人心中有種奇異的滿足。
但是,當然,他不能強求她日日佩戴他送的首飾,所以,方之茂此時心中想的是:得多掙點錢,多給她買幾套漂亮首飾。
赤橙黃綠青藍紫,随她任意挑選才好。女孩子本就該多有些裝飾品,想要她多多佩戴他送的首飾,隻要送得足夠好也足夠多便可。
方·思路完全沒問題·老闆點點頭,又依依不舍地摸了下她的頭發:“時間晚了,你好好睡。”
“嗯嗯。”
“我這幾天會很忙,等閑下來再請你吃好吃的。或者有什麼想要的衣服首飾話本,都與我說,我為你找來。”
“嗯呐,你且忙去,我曉得的。”
“……昭昭。”
“?”
溫暖的手落在臉側,少年忽地俯身湊近。
“……晚安。”
“……”
少女微微睜大雙眼,帶着股難以置信的傻樣兒。可因為太好看,所以這傻呆呆的樣子也十分可愛。至于少年?他平靜地轉身離開,步履顯得很從容,似乎并沒做什麼出格之事。
然而粉紅的發很好地遮掩了他赤紅的耳根,長袍廣袖則掩飾住差點同手同腳的局促。胸膛之中的髒器正在蓬勃跳動,一聲一聲,快如雷霆。
——他承認他在賭。
賭她不讨厭,賭她會心動。賭一個甜美的可能性,賭他可以動她心弦。
計劃趕不上變化。雖說在有把握時再去追求更加穩妥,方之茂卻也不是那般謀定而後動的人。情場如商場,有時機會轉瞬即逝,想要準備完全再去謀求什麼,反而可能将寶貴的機會錯失。
所以,在那刹那之間,他選擇聽從自己的心意。他仍不感到後悔,但……好吧,他也确實很難留下面對可能的後果,不止是因為害怕她的反應不如預期,還因為這顆砰砰跳動無法抑制的心。
走過轉角,少年才停住腳步,默默按住心口,喘了口氣。
“呼……”
他看似淡定,到底并非真的如一座冰山。做是做了,自己也害羞得不行,若非及時離開,恐怕要給她看到非常……不方之茂的樣子。
淺藍色的鏡片下,白皙的面龐一片暈紅。那雙帶着點淡灰、平日裡冷靜的雙眸,此刻柔軟得若春日潭水中蕩起微波,隐約可見心潮翻湧。
他按了會兒心口,垂着睫毛,又很輕地用指尖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昭昭。”
-
陸昭昭,人傻掉,陸昭昭。
額頭隔着薄薄發簾落下的輕吻,比落花還要輕,一觸即逝。可這個額頭吻引起的波瀾,卻仿佛在平靜的心湖投下一枚深水炸彈,讓她整個人都當機,久久無法回神。
“唔……嗚!”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也隻是發出意味不明的氣音。強撐着用最後一絲理智關上門,少女捂着臉,很緩慢地蹲了下去。
“嗚……”
臉頰耳根,燙得發麻,心髒撲通撲通,是從未有過的羞怯。少年早已離去,可額頭一陣陣發麻,仿佛那個輕吻留下了溫暖的印痕,在發絲與皮膚上揮之不去。
“幹嘛……”她發出嗚咽聲:“突然親我……”
雖然隻是個很輕的額頭吻,說是親友向也不是過不去。畢竟現代人比較開放,國外面頰吻也很正常,就是在遊戲裡,陸昭昭也不是沒跟祝芝芝她們親來親去過,理論上應該不會有這麼大反應才對。
可事實是,她心亂如麻,快燙成剛出鍋的小螃蟹,紅彤彤一隻,真是陸小螃蟹了。為什麼會這樣呢?方之茂親吻她,是因為他喜歡她;可她這麼害羞,莫非是因為……
她也喜歡他……嗎?
腦袋一塌糊塗,幾乎失去思考能力。陸昭昭本也隻是18歲的少女,沒談過戀愛,被嬌寵着長大,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隻能蹲着捂住臉嗚咽,等待心情慢慢平靜。
如果就這樣慢慢冷靜下來,應該也勉強能恢複如常吧。可仿佛連上天也跟她作對,恰在此時,又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昭昭,”溫柔的少年嗓音:“在不在?”
“啊?嗯,在!這就……就來!”
陸昭昭趕緊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深呼吸一口氣,打開門扉:“栗子,怎麼這麼晚……”
門外的少年,正是蘇栗衡。真要說起來,這幾天陸昭昭也沒怎麼見他,畢竟他也忙着做任務,同樣早出晚歸,不太能碰得上面。
而此時的少年,雖還帶着一點溫潤笑意,眸光卻複雜難明而含着些許冷意。如果陸昭昭沒有心慌意亂到這種地步,本該發現他的異常,但她此時心亂如麻,自然并沒有注意這小小的異樣。
少年垂眸看她。
嬌俏的少女,往日白皙的面頰浮着一層自然而可愛的暈紅,連發間小巧的耳尖也粉嫩可愛,整個人被羞意籠罩,散發出一股與往日不同,卻格外惹人憐愛的氣質。
——可這羞怯不是為他。
思及方才偶然所見,少年眸光複雜,微微抿緊了唇。目光落在她柔軟的額發上,心情更亂三分,忍不住想說什麼,又慢慢都咽回去。
說什麼呢?
什麼都不合适。他隻是她的朋友,并沒有一個合理的,可以去光明正大吃醋的身份。況且,就算再怎麼難過、生氣,也不該對着她,她不是他的什麼人,用不着給他什麼交代。
可……這不意味着他打算坐以待斃。
“昭昭。”
“嗯……嗯?”
陸昭昭勉強回過神:“怎麼?”
“這麼晚打擾确實冒昧,隻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蘇栗衡露出一如既往溫柔的微笑:“你知道我現在在做靈力教習的任務……但雇主家的孩子靈根并不完全與我相合,這幾日問我一些别的法術,讓人有些為難。”
“恰好你的任務應當也做完了,所以……想問問你能不能來幫幫忙?酬勞我們平分。那兩個孩子也都很乖巧,應當不會太過辛苦。”
“啊……可以啊。”
陸昭昭總算定下神來,略一思考便爽快點頭:“酬勞不酬勞的就不用說了,我很樂意幫你的忙。嗯……那你明天早上來叫我,我們一起去?”
“好,那就這麼說。”
少年點點頭,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
被摸摸頭很正常,可不知是不是錯覺,少年的手有意無意地撫過她的額頭,用拇指稍微用力地擦了一下她的眉心。
“怎,怎麼?”
“看到似乎有什麼髒東西……也許是光線不好,看錯了。”
他收回手,依舊笑得溫潤:“那我不打擾你了,早些休息。”
陸昭昭眨眨眼:“……晚安?”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