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烏烏!”
她捂着臉,趕緊切換了話題:“這個……那個……啊!新鎮!來說說新鎮的事吧!!”
接手兩千多人,雖然目前暫且安置下來,後續卻還沒商定。他們之前簡單讨論過,現下有兩個方向:1.并入曙光鎮;2.建立新鎮。
兩者都各有利弊……但最終,由陸昭昭拍闆,定了後者。主要這兩千人,有一多半都是兒童,并入曙光鎮也無法組成普通的家庭單位,注定要以撫幼院的形式照顧撫養……
倒是成年後,可以視個人情況,遷入曙光鎮生活。所以在陸昭昭覺得,不如幹脆為兒童保護基金會單獨設立一座新鎮,由撫育者、兒童以及一些安濟會、基金會成員構成,主要職能便是撫養與教育未成年兒童,可以說是一種……特殊的小鎮。
大家最終通過了這個決議,新鎮的建立事宜也均在如火如荼進行之中。但陸昭昭現在要說的是——
“新鎮,取什麼名字好呢?”
名字,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好的名字,好的寓意,可以帶來源源不斷的力量。當然,陸昭昭沒有獨裁的意思……“我的想法是,征集名字,全員投票,最終選出票數最多的……”
她說:“大家的鎮子,該由大家來命名。不識字的孩子們也要參加投票,這是他們的鎮子,他們将要生活、成長的地方。”
“贊同。”何櫻敏道:“不過年紀太小的孩子就别算上了……以及,我們先多拟幾個範例出來,打個樣,省得最後搞出一些奇怪的名字……”
畢竟,兩千多人,打底90%的文盲……他們能起出什麼名字,真是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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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續的投票情況,還是讓陸昭昭有些驚訝的。
“清平……嗎?清平鎮……”
陸昭昭念了幾遍:“也挺好的。不過我還以為,會是更樸素的名字?”
“現在排名第二的名字更樸素,”何櫻敏道:“安樂,票數也很高。”
陸昭昭:“……那我還是投清平一票。”
雖然修仙界沒有“安樂死”的說法,陸昭昭也完全懂為什麼【安樂】的票數會這麼高……其實她也提供了一個名字備選——【新葉】,票數也不低,不過目前看來,還是醉生樓女子提出的【清平】更有勝算。
“離截止還有很長時間,最終也不知能定下哪個。”何櫻敏說:“不過沒關系,牌匾村志都可以晚點再弄……”
她問:“你晚點還要去……?”
陸昭昭點點頭。何櫻敏歎口氣:“殺也不殺,放也不放……你說說你。”
說的自然是兩個魔修。何櫻敏當然是不待見他們的,但礙着陸昭昭的面子,二人又不出來晃悠,才勉強能忍,當然提及時,還是忍不住要多嘴:“這也一個多月了,你想好怎麼處理他們了嗎?”
“安排,安排,”陸昭昭糾正:“……我心裡有數。”
“你總說有數,我看一點沒有。”何櫻敏歎:“算了算了……去吧。注意安全。”
“嗯嗯!”
陸昭昭自然完全能夠理解,何櫻敏的擔憂。她也确實在考慮,兩個魔修的安排……正如阿修所說,“你總不能關我一輩子”……一個月不惜成本地砸好藥補品,二人的傷勢恢複得尚可,确實該考慮去處了。
她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子。最終,将一張保證書放在了阿修面前。
“簽了這個,就放你走。”
阿修現在已經不是被綁在床上,而能在房間裡自由活動了,偶爾甚至能在院子裡走走,隻是靈力還被禁锢着。房間裡也不是空無一物,陸昭昭怕他抑郁,着實準備了不少可以解悶的小玩意,阿修對大多數都興緻缺缺,但還挺喜歡魔方和九連環。
她來時,他就坐在桌邊,背靠椅背,腳翹在桌子上,手指翻飛地把魔方打亂。見陸昭昭來,也不擡頭,隻是手一抹,将魔方複原。
聽她這麼說,才詫異地一擡眼:“……我還以為,你要【金屋藏嬌】一輩子呢。”
金屋藏嬌——固然是個玩笑,卻也差得不多。除了限制人身自由,陸昭昭幾乎對他有求必應;他說床睡得不舒服,她當天就把床和床品換了,說覺得無聊,她轉天就送來一堆小玩意,說屋子裡待得悶,也會帶他出去走走。
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須好好喝藥養傷……簡直是一個金牢籠了。被人這麼養着,對阿修來說也還是頭一次,如果換個人,或許會覺得“這樣也不錯”……吧。
畢竟,比起魔域之中颠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即使被限制自由,這裡也是天堂,更何況照料你的還是天下第一美人呢?可惜……
阿修放下魔方,拿起紙張。一眼掃過去,先是一個“不犯罪保證”……意料之中;然後是“禁止傷害條款”……名字這麼多?她到底有幾個好朋友?
但看到最後,他還是詫異地挑挑眉。
“……就這些?”
“嗯。就這些。”
實話說,阿修對于要簽這種保證書有所預料——他的确已經很了解陸昭昭了;但這保證書的内容,卻少得出乎他預料——除了确保他不作惡,不傷害她的友人,幾乎沒有任何别的限制。
最讓他意外的還是——
“這上頭,”他抖了抖保證書:“甚至都沒有你的名字啊。”
“嗯。”
回應他的,卻是少女極為平靜的語氣:“你可以傷害我。”
“……?”
“我不知道,之前那些話,你聽進去了多少。”
她說:“或許你嗤之以鼻,覺得我僞善、惡心。但關于我擅自把你抓走、囚禁起來這件事,我不後悔,卻着實抱歉。我分明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在怎樣的惶恐裡度過,我知道失去力量對你來說有多麼不安,我知道信任被背叛的痛苦,知道你一定每一天,都在害怕無法預測的下一秒。”她說:“知道我無論做再多,也無法掩飾這暴力的本質——生死不由己,是無論我的态度多麼溫和,都無法改變的事情。不怪你豎起渾身的刺來防禦,不怪你拒不配合,你正在遭遇的是對人格的淩遲與侮辱,我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可我知道這完全是我的錯。”
阿修不笑了。他本來一直帶着盈盈的、甚至能說是很甜的笑容;這會兒嘴角一點點地變平,眼神也變得很冷。
“我知道一個習慣了欺騙與被欺騙的人肯付出信任,是多麼可貴的一件事,而我把它就這麼摔碎。”她說:“我很抱歉,真的。”
少男垂下眼睛:“如果你以為說一句抱歉就能得到諒解……”
“并非如此。”少女道:“你可以恨我。”
“……”
“我沒有在強迫你原諒我。”她說:“我隻是想說……因為我這麼傷害了你,卻還期待着能和你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所以——這裡是我的誠意。”
“這份保證書——”她點了點那張契書:“上面沒有我的名字。”
阿修擡眼,看着她;她垂眸,看着他,平靜道:
“這意味着,你可以恨我,傷害我,甚至——”
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直視他的瞳仁。
“……來殺我吧。隻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