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去周青岱家蹭飯的人裡也有她的身影,偶爾偶爾還是領頭的人。
不過後來,她慢慢就不去了,算起來也有幾年了。
原因其實很簡單,還是因為當初他勸燕扶楹離開這裡,燕扶楹始終不同意。
燕扶楹那時候還年輕,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剛過了及笄禮,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想着不離開這裡反正也能活下去,死活不願意走。
于是意見不和的兩個人發生了争吵。
燕扶楹吵不過他,一氣之下說自己再也不過來了,倆人就這麼拖到現在才見面。
“……你坐吧。”周青岱把禮物放起來,對無所适從的燕扶楹說。
“……”
燕扶楹局促地挑一個地方坐下來,也不吭聲,就像是當年因為賭氣而發誓一樣。
周青岱低頭給自己倒了杯水,給燕扶楹留了點面子,“說吧,找我什麼事?”
“……就是我家有沒有留過什麼東西在你這裡?”
周青岱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你們家給的東西多了。”
他往外面努了努嘴,指着那個禮物的方向,“這不,剛才你還送了東西。”
燕扶楹也不說話了,相當憋屈。
憑什麼自己拿禮物過來還被陰陽怪氣一頓?
她看周青岱悠悠喝茶,心裡不服氣,又給拿起他的茶壺,想要給自己倒杯茶喝。
周青岱不攔她,就這麼看着她喝。
燕扶楹知道他愛喝偏苦的茶,而自己喜歡甜的,喝不來他的茶水。
可是從孟家走到這裡着實不算近,她已經渴了,也顧不得是甜是苦,先倒了一杯。
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第一次感受到他經常說的茶水回甘,尋思自己這幾年品茶的功力怎麼還上升了。
燕扶楹随即一愣,瞪圓眼睛,懷疑地看向自己手裡的已經空的茶杯。
不對,它就是甜的。
周青岱看到這意料之中一幕隻是笑笑,吹了下茶水,水面泛起波紋,蕩漾在茶杯裡,又撞壁散開。
燕扶楹問道:“……這茶水怎麼是甜的?”
“當然是知道你來了,特意給你換成的甜水,而不是茶水。”
燕扶楹啞口無言,坐在那裡雙手捧着茶杯,低眉順眼,此時倒像是個乖乖的十幾歲少女了。
周青岱到底是不想為難她,“我知道你想要的東西,就是當年你母親寄存在我這裡的吧。”
“……對。”
周青岱放下茶杯,溫和地看着他當年的學生,拍拍一身樸素的灰衣服。
“行,我知道了,我會給你找找的。”
周青岱也不拖着,轉身起來就屋裡去找東西。
“這東西存在這裡很久了,我曾問過這是誰的東西,但是你母親隻是笑,沒有說話,隻是說再等等就會有人過來找他了。
言罷,他又說:“可我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幾年啊。”
燕扶楹在他身後,聽着他說起當年的事情,通過這一星半點的事,去找當年她母親留下的一些痕迹。
周青岱把這個故人所托的東西看得很重,放在了他櫃子的頂上。
由于夠不着,他又搬過來一個凳子,踩在凳子上,伸手去摸索盒子。
燕扶楹幫他在下面扶着凳子,擡頭看着他,聽他絮絮叨叨地講陳舊的事情。
很多時候,一些當年的事情就像櫃子頂的盒子,高高地放在櫃頂上,被人珍視着放在那裡。
就算表面落滿了灰塵,卻又真實地存在在那裡,閉着口,無法對其他人訴說着當年主人的事情。
周青岱這兩年很少有這麼高興的時候,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學生過來聽他講一些陳年舊事,他嘴巴就像個打破的水瓶一樣,許多事情傾瀉而下,嘩啦啦全部抖落出來。
燕扶楹也沒有打斷他的話,手裡扶着凳子,安靜地聽着。
“你不知道啊,你現在的樣子和你母親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尤其是眉眼間的那個神态……”
周青岱的話卡殼一下,突然轉開話題,“诶,找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捧下來,挽起袖子,直接擦擦上面的灰塵,還被嗆得咳嗽了一聲,也不顧自己的衣服會被弄髒,一心隻想着盒子。
他從椅子上下來,把這個盒子交給了它原本的主人。
燕扶楹雙手接過,放在桌子上,從頭發上把簪子拔下來,也沒有瞞着周青岱的意思。
她就這麼迎着周青岱的目光,把銀簪兩邊反向一擰,就擰開了,露出裡面的鑰匙部分。
周青岱驚異地看着她的動作。
盒子時隔多年,終于被人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盒子裡面東西很少,隻有一張房契,還有一頁書信,密密麻麻地寫了字。
這就是它的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