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玺想到昨天偷人參的事情,搖了搖頭,随手拿起桌上的話本,找到一個靠窗正好能看見燕扶楹的位置,坐下去翻看起來。
雖說他之前對話本沒多大興趣,真正喜歡看它的是任參。
可孟如玺畢竟現在手邊沒其他解悶的,沒法挑剔,也就将就着看吧。
說到話本,孟如玺自然也看過幾本,左右就是那些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故事,翻來覆去地寫,可每個人的寫法不同,讀起來的感覺也不同。
也幸虧那些寫手推陳出新,這才有千奇百怪的情節故事,一波三折,讓人念念不忘。
手上的這本不愧被任參力推,多次激動扯着他的袖子讓他去讀。
他原本以為作者是個比較粗狂的名字,結果翻過來一看作者名字“瓊漿玉液”,還挺文雅的。
這話本寫的确實不錯,環環相扣,引人入勝,從主角被滅門退婚寫起,掉下懸崖,還碰到了神秘老人傾囊相授。
它中間雖有挫折,但是好歹遇神殺神,所向披靡,讀起來相當爽快。
孟如玺一時沉浸于其中,忘乎所以然,讀起來一氣呵成,酣暢淋漓,覺得馬上就快意江湖了。
他把書壓在胳膊下,頁頁翻讀,聚精會神,不時還啧啧出聲,竟然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燕扶楹曬草藥的間隙,坐在屋檐下,擡眼便看見他正在看小說,不知道讀到了什麼情節,眉頭緊皺。
不過他往後翻了兩頁,表情又是一變,倏然放松。
燕扶楹沒吭聲,停下手中的動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如玺沒注意到她的目光,全身心撲到手裡的話本上,頭一刻也不擡。
燕扶楹見到這一幕,哼笑一聲,回神繼續收拾自己的草藥。
她用手撚撚草藥濕潤的部分,又把幹草藥拾出來堆在一起,喊紅螺上前來幫忙。
她挑挑揀揀把草藥攏到一起,一把塞進紅螺的懷裡,又詳細解釋了需要她完成的步驟,終于有時間停下來擡手用手背抹掉額頭上的汗。
處理好的部分草藥被紅螺加入了藥鍋裡,倒上了半鍋水。
燕扶楹搬個小闆凳,用扇子一下一下扇動,給爐火煽風,好讓火勢更大些。
下面的火穩定舔舐着鍋底,水泡咕噜咕噜從黑色的中藥湯中冒出來,一個個在水面炸開了花,濺開的水落到周邊,點起朵朵花般的漣漪。
燕扶楹由于離得不遠,臉被烤得紅撲撲,有些發熱。
她不适應地搓了把臉,哼着歌給自己找點樂子。
雖然她無聊的時候會用這種方法解悶,一首歌唱了不少次,但是唱歌時的聲調着實不算标準好聽。
燕扶楹有的時候忘記了詞或者曲調,也不為難自己。
她往往靈機一動,随口就作,也不管上下詞是否會割裂開,反正随心所欲,看見什麼想到什麼就唱什麼。
而唱歌這種東西,有的時候挺忌諱靈機一動的。
燕扶楹就這麼坐在圓木凳上,繡鞋随着曲調一抖一抖的,手裡還不忘記搖着扇子,眼睛瞄着火,看準時機,随手再添一把柴火。
橘黃色的火被柴火擠壓得滅了一會兒,過段時間又重燃起來,而且燒得更加劇烈。
幹燥的木心噼裡啪啦響起來,像是打雷般,火星子炸開,蹦到側邊和灰燼混為一團。
燕扶楹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掀開蓋子,白色水霧夾着藥味撲面而來,咕噜咕噜響着,還有些輕的葉子被頂得隻能漂浮到一邊。
她滿意地拿來湯勺,攪了攪鍋,就開始晟湯,黑乎乎的藥湯被滿滿盛在白瓷碗裡,放在一旁冷會兒。
燕扶楹沒讓紅螺插手,而是自己端着碗,親自給孟如玺送過去。
倒不是什麼夫妻間的相敬如賓,純粹是為了看孟如玺痛苦扭曲的表情。
啊,我真是個壞女人。
燕扶楹到了門邊,邊感慨邊敲門。
孟如玺本來正在看話本,聽到敲門聲,一時也不想走,扭頭看看房門,看看書,又看看房門。
他還是猶豫地放下了手裡的書,最終戀戀不舍地去給燕扶楹開門。
不過他顯然沒料到這個舉動接下來會讓自己後悔到恨不得捶胸頓足。
孟如玺開門側身,讓開一片空間給燕扶楹通過。
燕扶楹端着藥味十足的草藥湯就進來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擱到話本旁邊。
她還善良地伸出手把話本往外推推,省得等會不小心被打濕。
孟如玺見她不需要幫忙,也就放下想要接碗的手,疑惑地問燕扶楹:“你怎麼來了?”
燕扶楹聞言轉過身來,笑嘻嘻地回答他:“當然是……來給你送藥啊。”
她甚至已經提前開始幸災樂禍了,笑起來時像是隻狡黠的狐狸,清明的眼睛骨碌骨碌打着旋。
雖然燕扶楹是好心給孟如玺補身體,但是這藥有多苦她是知道的。
況且為了讓他一口氣能夠喝下去,不再長久痛苦,她還把水減少了,算是濃縮版的補湯。
當然了,苦味也會是濃縮的。
孟如玺在燕扶楹期待的目光中端起碗,先謹慎聞了聞,礙于濃厚的藥味,便沒有急着喝。
燕扶楹見狀催促他:“你快點喝吧,我給你放涼了些,再等下去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