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第一晚,體驗非常差。
郁玖頤完全不習慣床上多出來一個人。平時睡覺,她總是自由地滾來滾去,四肢亂擺,一個枕頭用來睡,一個枕頭用來抱,現在每次滾到一半,她就會被堵肉牆卡住,再悻悻地滾回原位。
祁連近也非常痛苦。
職業令他哪怕在睡夢中也會保持高度警覺,一旦有異常就會迅速清醒并做出反應,然而據不完全統計,這一晚他分别被打了兩次頭、踹了三次腿,滾動式襲擊五次,還有兩次勒頸,每次剛有困意,就會被下一場戰鬥打醒,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他能采取的唯一應對措施是避讓。
從半張床避讓到三分之一張,再避讓到四分之一,最後挂在邊緣。
郁玖頤今天休息,不用上班,睡到自然醒卻發現寬大的床上隻有自己一個人,很是意外。
排除這個人哪怕在中央星都會保持早起訓練的好習慣,他正在休假中,哪有地方要去?
郁玖頤伸個惬意的懶腰,窸窸窣窣地起來,聲音吵到沙發上的祁連近,他的眼底有不堪其擾的淡淡鴉青,随即她想起半夜的一切。
祁連近身上蓋的被子是麼麼給他找的,在這狹窄卻又溫馨的房子裡,他感受到的最大關懷竟來源于一個機器人。
有效睡眠時間僅有堪堪四小時,他一副完全沒睡醒的狀态,哼幾聲起身,坐在沙發上緩了緩,聲音沙啞着問:“什麼時候了?”
郁玖頤也不知道。
她喚醒手臂上的光腦:“不到十點。”
對于平時六點起床的人來說已經算懶覺,在軍校裡會被教官開着機甲攆着跑的程度。
祁連近還沒徹底清醒,反應的速度存在明顯的滞後。過幾秒,他才擡頭,問:“你不上班?”
“我今天休息。”
他感覺她的工作還是挺輕松的,雖然總有手術,但是不值班,雙休,還有标準的八小時工作制,而且她總給他一種哪怕患者的心髒正在飙血,她也會因為下班時間到了就直接摘手套走人的印象。
“嗯。”祁連近回答,仍垂着頭,睡眼惺忪。
什麼态度,好像在跟他彙報工作一樣。
“你有事?”
“我下午要去開個發布會。”祁連近回答。
盡管這次休假屬于私人行程,但是無論是“祁連家族最知名的繼承人”還是“中央星現役最年輕的校官”,這些頭銜為祁連近引來了外界的無數關注,所以他需要對媒體和公衆有所解釋和交待。
該到起床時間,祁連近低頭找鞋,再擡頭,一時瞠目結舌。
她、她她她……
“嗯?”郁玖頤挑眉,身體前傾,單臂撐到沙發的扶手上。
祁連近緊急避讓,可銳利的餘光早就看清所有畫面。
郁玖頤的動作不帶任何蠱惑,相反,微微前傾的身體和擡高的下巴透露出一股趾高氣昂的壓迫,隻有身前受到重力而輕輕垂落。
剛入伍的幾年,祁連近和所有新兵一樣,被安排到打掃戰場的任務。
他曾親眼見到戰友的斷肢殘腿,衣不蔽體地暴曬在危機四伏的異化叢林中,皮膚被藤條和利爪穿透,空氣中漂浮着濃烈的血腥味。在那樣的場合中他不會産生一丁點的非分之想,隻有哀恸和肅穆。
此時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你幹什麼?”他質問道。
“矜持什麼,反正早晚要看。”郁玖頤笑他的反應。
“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
“你可以禮尚往來。”
祁連近看不到她的目光,但感覺有兩道射線一樣的東西在自己身上掃描了一遍。
郁玖頤撩他的被子。
“你有這麼着急?!”祁連近後退好幾下,壓着聲音問。
他還完全沒有準備,不說循序漸進嗎,怎麼一覺醒來,進度就突飛猛進?
郁玖頤抽出襯衣,抖落兩下,套到身上。
“你壓着我衣服了。”她将頭發從領子裡拿出來,從上到下依次扣好扣子。
以前麼麼都會把郁玖頤準備次日穿着的衣服放到沙發的扶手上,沒想到這回多了一個人。由于她未曾輸入備用方案,麼麼的智能程序經過分析,還是按照往日習慣,把衣服放到相同位置。
這張沙發對于祁連近的身高來說太小了,他的腿微微伸直,被子就把衣服完全壓在下面。
祁連近扶額。
他已經不太能分清到底是她行事過于跳躍,還是自己太大驚小怪。
郁玖頤卻完全沒想這些,換好衣服打開房門,轉身前問:“要吃早餐嗎?”
“……嗯。”人是鐵,飯是鋼,哪怕心裡再有諸多意見,祁連近還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