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剛查完房,沈時序習慣性摸出手機。
整整六天,一萬塊的手機響都不響?
點開與Taffy的聊天對話框,S:不聯系就删了。
消息剛發出,對方秒回。
“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
......
很好,好得很!!
長痛和短痛,選擇了劇痛是吧?
沈時序平時開車挺平穩,今天連超幾輛,僅用十分鐘車子便已停穩在地庫。
一擡頭,正對面車位上停着一輛嶄新純黑的同款A6,車頭挂着臨時牌照,流暢硬朗的金屬輪廓在昏暗不明的光線裡非常漂亮。
兩車對立而停,一模一樣的配置,除顔色不同之外,沒有任何區别。
看了兩秒,沈時序拿起手機,漫不經心地用手機一角,笃笃敲擊着方向盤。
那日清晨所說,買了車過幾天到。
沈時序嗤笑一聲,幹脆利索下了車,徑直朝對面走去。
光可鑒人的車身不染灰塵,漆面泛着泠泠幽光。
啧啧,學人精。
嗡嗡,手機來電——吳律師。
“喂?”
“沈先生,你現在方便講話嗎?”吳律師很焦急,“我有點事情需要向你求證。”
繞車身的腳步停下,沈時序站定在A6主駕駛邊,“你說。”
“當年陳先生離開後您托我調查他父母,我查到陳先生16歲的時候他父母離婚,這件事您還記得嗎?”
陳嘉之在樹德國際部讀書時從未提過自己是離異家庭,那時學校常常舉辦活動,都是他姥姥陳舒鶴來參加。
“記得,怎麼了?”
吳律師懊悔不已,恨自己的粗心,“您有沒有聽陳先生提過被虐待一事?”
“沒有,從沒有。”沈時序擰起眉頭,“什麼意思說清楚。”
“陳先生父母是在國内提起的離婚訴訟,因涉及隐私并未公開審理,隻依法進行了公開宣判,陳先生判給其父親Harvey先生。”吳律師說,“剛剛我在瑞士宣判案件中搜了下,竟然發現早在陳先生父母離婚之前,也就是陳先生9歲時,他父親Harvey先生曾起訴過陳霓女士!”
“起訴理由是什麼。”
接下裡的話簡直如石破天驚,吳律師說,“Harvey先生指控陳霓女士涉嫌構成虐待兒童罪!”
“也就是虐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陳嘉之先生。”
死寂,停車場一片死寂。
“法官披露的案件顯示,陳先生自幼在瑞士生活,在他9歲那年,Harvey先生提供了相當多的視聽資料作為虐待證據,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确鑿,法官做出了虐待兒童罪的宣判,陳女士提起上訴。”
吳律師稍稍遲疑,“奇怪的是,二審陳先生親口否認了母親對自己的虐待,然後Harvey先生撤了訴。”
“後來這段婚姻繼續維持了7年,在陳先生16歲那年他們在國内辦理了離婚手續。”吳律師說,“還有X先生,這個人好像并不存在于世上,根據自傳裡提供的片段信息,無論如何都查不到,可能需要去瑞士現場調查才行。”
電話那頭像是被挂斷了,吳律師等會兒,“沈先生,您在聽嗎?”
聽筒裡的嗓音異常喑啞,沈時序說:“視聽資料能不能找到。”
“不能,國外證據保護和未成年保護方面非常嚴格。”吳律師說,“不過在陳先生的證詞中,能看出他認為其母親陳霓對他并非虐待,而是由中西文化造成的一種名為教導的嚴苛。”
車庫有車駛回,大燈由遠及近。
“我知道了。”沈時序轉身朝電梯入口走去,“把案件信息發我郵箱。”
挂斷電話後,資料很快發了過來。
沈時序一邊劃動着手機一邊開門,剛進屋,他立刻擡眼望了眼樓上。
屋裡很溫暖,貓貓躺在地闆上。
所以,26層的人在家。
換好鞋沈時序徑直走到書房,看完所有文件已經是淩晨兩點。
關于虐待,實在難以接受,若不是黑紙白字,就是陳嘉之親口說沈時序也不信。
從性格來講,陳嘉之非常開朗愛笑,至于身上,除了一身細膩白皙的皮肉外,沒有任何傷痕。
但是虐待兒童罪定罪範圍非常廣泛,身體到心理都囊括其中。
可是,以當年陳嘉之的精神狀态和面貌,怎麼也看不出來有任何幼年被虐待的迹象。
他有很豐富的表達欲,這種豐富不僅體現在很喜歡講話,還體現在書寫上。
随身帶着小劄,看到什麼就記錄什麼,用眼睛和手指描繪這個世界。
沈時序和陳嘉之第一次見面并非學校,而是一場音樂會。
那是高一暑假天,愛樂團全國巡演,一票難求,大劇院座無虛席。
臨近開場隻剩幾分鐘,音樂廳光線昏暗,一名白到抓眼的男孩出現在排座盡頭,頂着亞麻色微卷,弓背彎腰在一個個不好意思,帶着暑氣和好聞的椰子沐浴露的味道,在沈時序身邊坐下。
開場後,别人要麼認真聆聽,要麼偷偷拍照。
陳嘉之不同,拿着小劄,在腿背上唰唰寫的很快。
後來沈時序才知道,原來三次上台緻謝,掌聲經久不衰的首提是陳嘉之小姨陳萌,原來陳嘉之唰唰地寫的不是觀感聽感,而是寫“自己”。
音樂會結束後,陳嘉之隻顧着拿小劄,忘記拿錢包。
幸好這傻子知道回來找,那時候沈時序沒有如此冷漠,帶着應對陌生人的疏離和禮貌等在原地。
鬼使神差的是,沒有拒絕陳嘉之請坐地鐵的感謝,他默默給司機發消息讓先回去。
兩人在爽朗涼風的地下通道并肩走,角落有流浪漢刷吉他琴弦唱歌。
陳嘉之拿着冰淇淩,站定,沈時序以為他要掏錢,沒想到他掏出小劄,又開始唰唰地寫。
沒有窺探人的癖好,等陳嘉之寫好了他才問,寫什麼。
一雙灰藍色的清澈眼眸望來,陳嘉之甚是憂愁,“你看路過的行人,他們聽到歌聲好像很想停下來聽一聽,但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推着他們走。”
寬闊幹淨的通道,陌生人群來來往往。
不得不承認,陳嘉之有一雙漂亮且敏銳的眼睛,還有一顆善于探索世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