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寒的年底,京城連着下了三天的雪,皚皚又厚重的積雪裹着行人的雙腿,趕路的人寸步難行。
公交車這兩天也因為惡劣天氣的影響而被迫停運了,這對每天都要醫院和學校兩頭跑的夏槐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第一人民醫院到理工大有二十多公裡的路程,乘坐公交車雖然要花費将近一個小時,但是一個來回也就四元。而京城的出租車收費高得吓人,坐一趟要花費掉她将近一天打工得來的工資。
在節省時間和省錢兩邊躊躇後,因手頭拮據窘迫,無奈下她隻好選擇了後者。在還沒破曉的時候,她便匆匆在學校門口掃了一輛共享單車趕去醫院。
錢太難掙了,但是時間可以從任何犄角旮旯裡漏出來,大不了再多通宵個幾晚,即使逼她到了極限,她也能在極限之上把導師交給她的任務做完。
一陣淩冽的狂風夾雜着漫天亂飛的霜雪朝着夏槐鋪面而來,本來在路上就騎行艱難的她,一個重心不穩,一下子就載到了冰冷的雪地裡。
單車壓到了她的腳踝,讓她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她咬緊牙關,一手捂着脹痛的肚子,另一隻通紅哆嗦的手急忙去扶倒下的車子。
她在心裡暗暗責怪自己,要不是平時不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也不會讓自己生理期時的痛經越來越嚴重。
特别這寒冬時節,那種感覺更是劇烈,像萬千隻螞蟻侵蝕着她的肚子,那脹痛感順着神經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簡直讓她丢了半條命。
為了趕時間,她強忍這生理上各種不适,拖着沉重的身體,硬着頭皮逆着風一路騎到了人民醫院。
在醫院一樓等電梯的時候,夏槐臉色慘白,嘴唇又發紫得厲害,一個好心的護士看到後,以為她是來看病的,提醒她門診樓在北邊,這裡是住院樓。
夏槐隻能無奈地對護士笑笑,虛弱且無力地解釋說自己就是來看朋友的。
她前一腳到病房的時候,查房的主治醫生也正好在後一腳進來。
“醫生,他這兩天有沒有好轉,還有......他有多大的機會能醒過來?”她有些緊張地開口,聲音幹澀沙啞。
雖然陳百喬已經從ICU移到了普通病房,但是他依然不能自主呼吸,需要戴着呼吸面罩給他機械通氣。
京城市區的第一人民醫院的神經外科和心肺科在全國是數一數二,如果這裡都沒有了治療的希望,那就等同于窮途末路了。
“嗯......作為醫生我隻能實話跟你講,”主治醫生的神情有些凝重,“他顱内受創,已經嚴重觸及到腦組織和腦血管,神經纖維斷裂和傳出功能斷裂甚至細胞的死亡,會加重原發性腦損傷的病變。還有他的心肺功能,都不太樂觀,隻能等到他能自主呼吸了,我們才能給他進行第二次手術。”
聽到醫生給她的答案,夏槐垂着眼眸,眼神裡又黯淡了幾分。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希望您能全力救他,錢不是問題。”
她撒謊了,沒錢是她現在最為苦惱的問題。
陳百喬第一次做手術,她拿出微薄的積蓄,又厚着臉皮問室友借了一點,她和陳百喬的發小秦臻也拿出了她省吃儉用存下的錢,東拼西湊,才湊出了做手術和住ICU的錢。
後面還有住院、用藥的和給他請護工等一系列雜七雜八的高額經費,她算了一個晚上,最後得到的卻是一個另她有些絕望的數字。望着慘白的月,她苦笑一番,心中自嘲着,要不就把自己這條不太值錢的命賠掉算了。
繁華璀璨的京城,無數高樓拔地而起,她寒窗苦讀十餘年才考到這裡讀研,除了兩個跟她相同處境的發小,無親無故。以為能靠着一腔熱血慢慢改變自己貧窮的出路,卻不想老天給命運多舛的她開了一個又一個要人命的玩笑。
至此,她本是自信明媚的眼神裡慢慢浮現出一層迷茫和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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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裡照看了百喬哥和醫生交流了一會,跟護工交代了兩句,她便又趕回了學校。
剛回到宿舍,還沒喘兩口氣,導師唐德就給發來消息,讓她來辦公室一趟。
一般任務修改或者是其它的學習資料要交給夏槐,唐老師都會在微信裡跟她交流。讓她去辦公室,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找她。
她換下身上那件被雪水打濕的外套和褲子,塗了一點廉價的護手霜,勉強消去一點凍瘡帶來的紅腫,然後拎起電腦包就出了門。
路過食堂的時她買了一塊實心饅頭和一顆水煮蛋當作自己的中飯,等會下午就可以直接去圖書館寫論文。
夏槐進辦公室的時候,唐德正皺着眉頭闆着個臉,坐在電腦桌前改東西,似乎心情有些糟糕。
“唐老師,您找我是關于研究課題的事情嗎?”她心裡有些緊張。
她跟了唐德一年了,在她的印象裡,唐德除了在學術方面的指導,剩下的時間都是沉默寡言,而且平時非常嚴格,凡是在實驗數據或者論文正文部分裡有個小錯誤,他就會在組會上先劈頭蓋臉的指責一頓,同學們都很怕他。但是他帶的小組科研效率和項目成果的質量是全校最高的。
唐德看到夏槐後,他的臉色才慢慢緩和下來。
“學習上的事情,我最放心你,雖然你不是最優秀的,但是在我現在帶的這麼多學生中,是最踏實的一個。今天找你來是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說。”他開始進入正題,拿出一張名片給她,“我給你找了一份英語家教的工作,是我們學校校董的小兒子,我特地引薦了你,這是他們家私人管家的聯系方式,你可以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