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間,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正你追我趕的朝夏槐這邊走過來。
“來追我呀,略略略。”其中一個跑在前面的孩子突然停下來,轉身對後面那個做一個鬼臉,然後轉身就跑,因為沒有注意到後面的夏槐,直接就往她身上撞去。
夏槐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一個重心不穩,腳下一滑,便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她就要往展櫃上撞去,江謹昀神心中一緊,千鈞一發之際,神色慌張的他伸出手立馬圈住夏槐的腰間,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慣性讓她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口,貼着衣服,她還能聽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夏槐依然驚魂穩定,剛剛差點就撞到那個展櫃上,自己摔倒是事小,但萬一破壞了這些貴重的展品,那就麻煩大了。
他下意識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定定地看着她低聲詢問:“沒事吧?”
她攥着胸口的衣服搖搖頭,現在隻是腿還有些軟,心還有點餘悸。
江謹昀放開了她,神色一默,變得陰暗冷峻起來。他抓着那兩個小男孩的手臂,責問道:“沒看到标識牌嗎?這裡是奔跑的地方嗎?你們的家長呢?先跟她道歉。”
兩個男孩明顯都被他嚴肅的模樣吓到了,其中一個撇着嘴,眼睛一紅,“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另一個也跟着嗚咽起來,就是遲遲不開口道歉。
“算了,我也沒事,你也唬了他們一頓了,放他們走吧。”夏槐嘴角挂着一絲苦笑,怕其他人看到對江謹昀的影響不好,隻好為他們求情。
正當夏槐蹲下身子想要安慰那兩個男孩,他們的母親聞聲趕了過來。
其中一個趕緊把自己的兒子抱在懷裡,看着兒子可憐聲淚俱下的樣子,心疼不已,柔聲詢問“怎麼了寶貝,誰欺負你了?”
小男孩噘着嘴巴,瞥了一眼沉着臉的江謹昀,然後慢慢伸出手指向他。
那位母親眼睛瞪得溜圓,帶着滿腔的怒火,上前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江謹昀:“你為什麼欺負我兒子!你這麼大的一個人,穿的人摸狗樣的,欺負一個小孩子,你要臉嗎?”
“他有臉,你沒有。”夏槐柔和的眼睛突然暗了下來,臉上浮現了一抹狠色,盯着那位母親,還沒等江謹昀開口,她直接站出來把他拉到身後,然後直接回怼,“你的兒子在這裡追逐打鬧,撞在我的身上,我差點摔倒,差點撞壞這裡的展示品,如果這樣你覺得結果會有多糟糕?是我的朋友拉住了我,才避免了你兒子闖下的禍端,而你的兒子始終都沒有像我道歉,你還想誣告我的朋友,我覺得你也很糟糕。”
那一刻,江謹昀怔怔地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思維都因為她的一言一行而停滞了。
“她是在維護我......”反應過來的他,在心中反複喃喃道。
她不知道,站在他身後的江謹昀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一道難以察覺的弧度。
“你——”那位母親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行,我要叫保安,把你們都趕出去!”
夏槐繼續駁斥:“你叫警察都沒用,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攝像頭,調出來一看便知,誰對誰錯。”
女人的怒火快要爆發出來,正準備再跟她蠻橫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從人群裡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啊,一轉眼你們母子倆都不見了?”中年男子明顯很不耐煩,語氣也很不悅。
“有人欺負你兒子,還有人欺負你老婆,你管不管?”女人像看到救星,指着夏槐他們,馬上就倒打一耙。
“誰呀。”中年男子露出兇狠的目光,擡頭往前望去,看到江謹昀的那一刻,立馬又換了一副面孔,哈着腰,堆着笑臉,滿臉藏着谄媚和讨好,“是江總!太巧了,竟然在這裡遇到您,犬子不懂事,我沒教育好,這樣,要不你替我打他一頓出出氣,或者我請您吃頓飯當賠禮道歉了,隻是千萬不能因為這件小事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不需要,我和楊經理有什麼關系?最多少了一個生意場的合作夥伴,對我沒有任何影響。”他冷笑一聲,“但你的兒子需要對我身邊的這位女士道歉。”
楊嚴把他兒子拉了過來,一把按住他的頭,呵斥道:“混賬東西,趕緊道歉!”
小男孩哭哭啼啼又不情不願地跟夏槐說了一句“對不起”。
夏槐隻是敷衍地點了點頭,這種教育方式隻會讓他屢教不改,反正他們跟自己也沒關系,也不用在意他們是否真心實意。
“我們走?”夏槐悄悄扯了扯江謹昀的衣領,小聲說。
他附和着點點頭。
他們從人群走離開,獨留下楊嚴對兒子的謾罵和小男孩鬼哭狼嚎的聲音。
兩個人走在人口較少的智能内部控制展區。
“你剛剛......”江謹昀依然低頭暗笑,“變臉速度還挺快的。”
夏槐讪笑,“不好意思啊,江先生讓您見笑了,我就是看不慣蠻不講理的人,其實我也讨厭熊孩子,以前也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來說服自己不要跟他們斤斤計較,但剛剛太氣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你小時候,也這麼袒護過我,為了我,你臉都急紅了。”
夏槐腳步一頓,心中咯噔了一下,向他投去難以置信的目光。她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小時候。
“害,都過去——”
她還沒說完,一個外國男子興緻很高地走向江謹昀,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Hi,Mr.Jiang.Nice to meet you here!(你好,江,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
江謹昀跟那個老外握了握手,用一口标準的美式英語禮貌回應他:“Hello,Mr. Leicester, it's been a long time since we last met. When did you come over?(你好,先生。萊斯特,我們上次見面已經很久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I just arrived yesterday and have time to have dinner together?Who is this elegant girl?(我昨天剛到,有時間一起吃晚飯?這位優雅的女孩是誰?)”老外看向站在旁邊的夏槐,眼睛一亮。
看到老外提到了自己,夏槐帶着淡淡的笑容,點頭緻意,笑着回答:“Hello, Mr. Leicester, my name is Xia Huai and I am...... He is Mr. Jiang's younger brother's private tutor.(你好,萊斯特先生,我叫夏槐,是......江先生弟弟的家庭老師。)”
“She is also my good friend.(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又随即很淡定的補充。
夏槐側頭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出為何他要加上這一句莫須有的話,感覺他的行為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正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匆忙跑了過來,看模樣應該是個集團領導層的人物。
“啊呀,萊斯特,怎麼上個廁所的功夫,差點就找不到你了?”他有些責問道,看到江謹昀後,立馬又換了一副殷勤的模樣,“小江總,上次再雲山球場我都沒跟你比一場高爾夫,沒想到你也來這裡了,這裡的科技産品創意是有的,但科學價值遠遠大于商業價值,實用性不強,要不是陪萊斯特先生,我也不會過來。”
“張總,我們年輕人看待科技的眼界也許跟您不一樣,這裡的展品大多注射着二十一世紀出生的人的血液,不能用過去的目光來放眼以後還未知的時代,您說對不對?”
張明立馬又點頭附和,“小江總說的是,是張某的眼光淺了。”
夏槐站在一邊略顯尴尬,也不知道他在商界是什麼身份,每個人似乎見到他都畢恭畢敬的。
“那個,江先生,要不我先去其它地方逛逛,先不打擾你們了。”她主動提出來。
“這位小姐是?看樣子很年輕啊,應該還在上大學把”張明這才注意到江謹昀身邊的夏槐,上下打量着她。
“一個普通朋友。”他淡淡的回應,不經意間向前走了一點,側身擋住了夏槐一些。
“您好,我是夏槐,京城理工大學的研究生,也是來參加AGIC展的。”也是本着禮貌,夏槐簡單做了一個自我介紹。
剛剛看到江謹昀這個微小的動作,夏槐心裡暗暗猜測,也許自己的身份在這種場合匹配不了他,會讓他掉了價,他才會這樣做,于是她在打招呼的時候也很識趣的避開了他。
張明摩挲着下巴,眼裡露出一絲精明的光,很有興緻地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夏槐,“我是星創科技的董事長,這是我的名片。京理可是國内排名第一的理工大學,太好了,我這人最賞識的就是人才了,算是我這個伯樂遇到你這個千裡馬了,這樣——”
“她技遜一籌,做事也縮手畏腳的,并不出色,入不了張總的眼。”江謹昀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拿走江明手裡的名片塞在了自己的口袋裡,語氣不是特别和善,“京城人才衆多,總有您能找到的,不差她這一個。”
夏槐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被他這麼一貶,心中莫名有一點苦澀。
—
江謹昀因為一個突然的電話,有急事先離開了。
走之前,他還特地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和交代着她,說商圈水深,不是她這個不涉世的學生能蹚的,有些人也不是表面那般老實本分的,不該理的人不要去靠近。
夏槐聽話地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在意他的話。
展會裡的人漸漸變少了,夏槐看時間差不多也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張明站在不遠處,看到她走過來,滿臉溫善地跟她招了招手。
“你好啊,夏小姐,又在這裡見到你了。”張明笑容親切又淳樸,很像一位賞識小輩的長者。
即使他作為商人利益熏心,自己身無分文,無權無勢的,她有什麼可圖的?
想到這裡,她的警惕心稍稍放下來。
“張總,我要離開了,晚上還要工作。”
“那我送送你?正好我有空。”張明很是熱情。
即使他沒有異心,夏槐也不好意思讓一個陌生人特地來送她,于是搖頭婉拒了。
“那我加你一個微信?我這人對人才最是惺惺相惜,我手裡就是好幾個AI智慧項目,如果有機會我想把你納入我的團隊,相輔相成嘛,你說對吧?”
“那張總有在虛拟現實領域研究過嗎?我現在就是做這個的。”夏槐有些期待地問。
在大學裡上課的時候,一些老師也時不時跟他們提過,在畢業進入社會前,也要多多接觸自己發展領域的一些精英前輩,對自己以後的仕途大有裨益。
“嗯......有,當然有,VR前景很好,元宇宙不是現在科技時代一個熱詞嘛,我們肯定也會在這一方面研究過。”他回答的也很誠懇。
她心裡暗暗激動,拿起手機掃了他手機上的微信二維碼。
夏槐也喜歡結交同行業的人才 ,多認識一個行業領域的人也是有利而無弊。
最多他就是一個純為了利益的商人,那夏槐也有一定的能力得到他的幫助,互相利用,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想到這裡,她終于定心下來。
—
“你一個剛上任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你爸還沒發話呢,憑什麼收回我簽字決策和物資調配的權利!我在公司二十年了!你有什麼資格?”兩個助理攔都攔不住,楊遠就這樣闖進了江謹昀的辦公室。
“對不起,江總,我沒攔下他。”吳總助連連道歉。
江謹昀坐在辦公位前,翻看着一沓資料,始終沒有擡頭,隻是擺擺手,淡淡地說:“無妨,你先出去忙吧。”
他已經預料到楊遠會來這裡鬧了。
“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楊遠猛拍了幾下他的辦公桌,怒氣填胸地看着他,眼珠子都要跳出來彈到江謹昀的臉上。
江謹昀陰沉着臉,沒有理會他,而是盯着紙張,細長的指尖輕輕敲打在紙上那幾行數據上。
“我告訴你,别以為你穿上一身西裝,就可以人模狗樣地管起長輩的事情了!我為公司賣命的時候,你爸媽還沒找到你呢,要是早知道你這麼沒人良心,當時就應該不把你帶回家,讓你在外面受一輩子苦算了!”
江謹昀手指慢慢頓住,眼眸裡有一道淩厲的狠光閃過,随即又消失在眼底。
楊遠還想開口喧擾,江謹直接把桌上的一沓紙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一扔。
白花花的紙張“嘩啦啦”地掉在腳邊上,上面都是這幾年他在南方管理的分公司的經營數據。
“你自己看,你看看你自己做出的‘業峻鴻績’。”
楊遠先是一愣,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他撿起幾張拿在手上來看,全是他近期幾個網絡工程和通信工程虧損的報告,進出口業務也被他搞得一塌糊塗,經營的那十幾個門店已經有百分之八十面臨倒閉。
“你是不是要說你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江謹昀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繼續說,“虧損的事情我就不說了,挪用公司公款,私下交易,從來不向公司報備,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血口噴人!”楊遠咬牙切齒地指着他,臉紅的像滴血了一樣。
江謹昀無視了他的罵聲,慢慢站起來,朝着他走過來,笑容森然地在他耳邊說:“叔叔,一個人平庸無用不丢臉,可怕的是他的心術還不端正。你挑戰的不是我的底線,而是整個公司的,我外公好不容易打下的事業,不能毀在一個人手裡,您說對不對?我還要去開會,把這些數據撿起來拿回去好好看一看,慢走不送。”
楊遠喘着粗氣,怒不可遏地瞪着江謹昀,此時的他哪像一個公司的領導,而是回到以前那個粗俗野蠻的形象。
江謹昀出去以後,嚴總助跟了上來。
“開會的資料準備好了嗎?”
嚴總助點點頭,全都交在了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