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的時候,她躺了下來,被子很軟很舒服,她也漸漸有了睡意。
但夏彥的身影又一次占據了她的腦海。
她想去醫院看看他,但是在醫院地門口徘徊了幾千步,最終還是退縮沒有進去。
以為自己能勇敢地活着,到現在發現自己心底還是藏着一個膽小鬼。
抵不住思念,她想在晚上偷偷地去看他,哪怕是透過門窗,遠遠地看他一眼也好,可是等她上去的時候,從護士那裡得知,小彥已經出院了。
至于他們去哪了,她不知道,也斷然不會讓她知道。
對于他們來說,她是罪犯的家屬,定然是要遠離她的。
“是不是上次的分離就是永别了,他是不是已經回到了京城,以後......”她呆呆地望着天花闆,心裡喃喃道,“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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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趁着放假的時候,她還想回家裡找一找東西。
她是趁着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小區裡的老人這會都在睡午覺,沒有會注意到,她像做賊一樣,帶着問陳百喬借的鴨舌帽,東躲西藏地回到家。
剛開門的那一刻,卻看到夏彥站在客廳裡,怔怔地看着她。
夏招娣渾身一顫,跟他四目相對,那一刹那,時間仿佛已經凝固住。
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她隻感覺百感交集。
明明兩個人也就分離了八天,卻感覺過了半個世紀一樣,那八天的時間似乎特别漫長。
她的眼眶逐漸濕潤,很想上前抱一抱弟弟,訴說心中的思念。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她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
“你還敢回來?親愛的姐姐。”夏彥冷冷地看着他,深黯的眼底透着他的愠怒和落寞。
夏招娣攥緊雙手,羞愧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向她,沒出息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對不起,是我們全家對不起你,小彥......”
“别這麼喊我,我現在不是你的弟弟了!你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是不是很偉大?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特别感激你?”
他聲音暗啞,一步步逼近她,毫不留情地質問着他,一字一句直戳她的心底。
“沒有。”她拼命搖着頭,看到他這麼錯意自己,她心底傳來一陣鑽心地疼,然後有氣無力地解釋,“我隻是想讓你過得好,沒有其它的要求。”
“呵,我準備回京城了,隻是回來拿了些屬于我的東西,但好像有些拿不走......”他的眼底也逐漸酸澀,心裡的滋味越來越不好受,氣話忍不住接二連三地說了出來,“我非常的開心,我将會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你就一輩子呆在這裡吧,我們......算是永别了。”
說完之後,一滴清淚從他眼眶裡流了出來,順着他的臉頰,掉在他的衣角處。他瞬間又後悔了說出這麼重的話了。
“好......這是一件喜事,我也很為你開心,你逃離了苦海,以後肯定能一帆風順。”
這樣的回答讓他怒火更盛,他背起自己的包,跟她擦肩而過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一切都結束了,終于結束了。
夏招娣癱軟地坐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一塊巨石無情地堵在她的胸口,讓她感覺到深深的無力,又讓她體會到與至親分别時那種無盡的窒息感。
晴朗的午後,屋裡卻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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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夏招娣中考終于結束。打擾了陳百喬和陳奶奶這麼多天,她很不好意思,所以又搬回家中。
暑假的兩個多月裡,她打算利用一半的時間學習高中的知識,一半時間用來打工攢學費。
法院的結果也出來了,夏國志被判了十六年,剝奪政治權利十八年。
她也真正地安下心來,隻覺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種惡魔下半輩子就該待在監獄裡。
六月底,中考成績也出來了,她以全市第十一的成績考到了市裡最好的高中。
理想也越來越靠近她,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步上正軌。
七月的第二天,她用完午飯後,有人來敲他們家的門。
“誰?”她先警惕地問。
“是我。”聲音很陌生,“小昀的媽媽。”
小昀是誰?夏招娣疑惑地摸了摸腦袋,但還是給她開了門。
站在外面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穿着一身鮮豔的連衣裙,拎着一個小巧的手提包。
她的模樣很是熟悉,夏招娣腦袋飛速旋轉,突然就從記憶裡抽取出來。
是小彥的親生母親?!
她心中一驚,想說的話如鞭在喉,又盡數咽了下去,隻能慌神地看着她。
“你是夏招娣吧?我就不進來了,直接就在這裡說吧。”她面無表情地看着,直接開門見山,“你親生父親的罪行你應該知道吧?他罪不可恕,你是她的女兒,血脈相連,所以你也不可能無辜的,我今天來不是興師問罪的,你也還小,我沒必要把仇恨發洩在你身上。但是你要記住,幫我兒子找到家人是你應該做的事情,隻能算戴罪立功,不能算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要急着去邀功,聽到嗎?”
夏招娣聽的有些雲裡霧裡的,聽懂了前半段,但後半段卻不知道為何意。
“阿姨,我從來沒有邀過功,我幫小彥.....”她下意識發現自己說錯了,馬上改口,“幫他找到家人是想讓他過得更好,沒有别的要求,阿姨您不要瞎想。”
“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我的兒子現在非常恨你們,不管以前你們感情如何,從現在開始你們毫無關系,以後,也不要在見面。”
“好,我發誓。”她的心一陣鈍痛,“我和他,這輩子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