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面對他,四目相對。
她看出他眼中的驚愕和不可置信。
但她隻是以微微一笑回應,便匆忙看向别處。
蕭景珩的心漏了一拍。
梓玥?是你嗎?你還沒死,你還活着,對嗎?
可周雨蓮的眼中,沒有久别重逢的喜悅,盡是悲傷和疲憊。
禮成,周雨蓮被送入洞房,蕭景珩則被拉去喝酒。
養心殿燭光搖曳,紅桌上擺着合卺酒,兩個葫蘆瓢拿紅繩系在一起。
周雨蓮的肚子“咕咕”地叫,靜浣也一樣。
靜浣轉臉看見床上的棗生桂子,兩眼放光。
“小姐,你身後…”靜浣指指床上。
周雨蓮看着滿床的棗生桂子,不顧禮儀端莊,二話不說,捧起大棗蓮子就塞進嘴裡。
都什麼破規矩,讓她餓得後背貼肚皮,棗皮都給咽了。
和靜浣分完那些棗生桂子,蕭景珩掀開簾子進門。
靜浣朝周雨蓮使了個眼色,便行禮離開。
蕭景珩看似喝醉了,一把掀開她的蓋頭,又看四周沒什麼人,就抹掉了臉頰上的紅:“皇後的胭脂,果然好用。”
周雨蓮皮笑肉不笑。
蕭景珩端詳着面前的女子,粗暴地捏住周雨蓮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皇後這個人皮面具,做得可真逼真。”
“妾身不喜戴什麼人皮面具,那東西不透氣,要是悶壞了本宮的臉,損失可就大了。”
傲氣不失風度,溫和透着冷漠。
“此話當真?”
蕭景珩半信半疑地瞧着眼前人。
周雨蓮被這滲人的目光瞪得發毛,隻能死死攥住被子,不一會兒喜被就捏出了褶皺。
“妾身與陛下乃結發夫妻,不敢欺瞞夫君。”
一雙堅定的眼睛正對蕭景珩。
“别忘了,你隻是棋子,不必把戲做全。”
“你隻需謹記,皇後者,統領六宮,母儀天下,心系百姓,造福萬民。”
“做好分内之事,朝中政務你無須插手。皇後若是閑來無事,可以去慈甯宮拜見母後。朕公務繁忙,無法盡孝。此事你要多費心些。朕尚未選秀,後宮僅你一人,你管理起來也簡單。禦花園四季都有美景,無事去看看,省得無聊。”
“還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少與丞相府來往。等到歸甯時再叙勞什子骨肉親情。今日朕朝中有要事,朕去禦書房睡。”
說完這一大堆,已然耗費了蕭景珩所有的耐心。
他倒要看看,周慶悉心培養的女兒,能掀起什麼波浪。
他轉身欲走,周雨蓮腦中苦苦掙紮,最終挽留道:“陛下留步。”
蕭景珩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周雨蓮:“皇後還有何事?”
真是煩人,批完奏折還要應付這個女人。
他現在隻想睡個好覺。
周雨蓮攥緊鋪在床上的喜被,緩緩道:“陛下剛剛登基,地位不穩。為了江山社稷,還望陛下,多多倚重朝中的高官才是。”
朝中的高官,意有所指。
蕭景珩冷笑道:“皇後身為後宮之主,管好後宮之事便可。朝中之事,朕自會上心。”
不是你該管的事,别管。
這話都聽不懂?這麼愚蠢?
“陛下難道不想有一個賢内助嗎?”
周雨蓮幹脆破罐子破摔,眼中費力假扮的純潔無辜煙消雲散,野心與狠厲,昭然若揭。
果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梓玥才沒有如此算計,她不是梓玥。
“皇後能管好分内之事,朕就滿足了。”
蕭景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可妾身不隻是想管分内之事。”周雨蓮淡淡道。
既然無法和蕭景珩相認,也無法再仰仗丞相府。
那就自己争一片天地。
“皇後這是何意?”蕭景珩步步逼近:“還沒坐上皇後的位置,就眼饞協政之位?”
周雨蓮雖懼怕,但還是硬剛:“太宗的皇後曹氏以曠世之才保住了太宗陛下的皇位,妾身為何不可以?妾身從小受家父家兄教導,也算是文武雙全,對朝中政事頗有自己的見解。若陛下用妾身,妾身便一心一意為陛下出謀劃策,公正處事,絕不徇私。”
絕不徇私?你是丞相之女,鐵面無私,一個女子,可做不到。
周慶自然在她兒時就發掘到了她的才幹。沒辦法,她是天生的棋子、傀儡,以至于諜者。
她終究是一個犧牲品。她不值得可憐,一定程度上,他們都一樣。
“大膽!”蕭景珩掐住周雨蓮的脖子:“朕告訴你,管好後宮之事,清白做人,要是讓朕再知道你有什麼非分之想,就不要怪朕無情了。”
真是翅膀硬了。
沒想到周慶把畢生所學都教授給了周雨蓮,周雨蓮又在丞相府這個高大上門楣下生存,必定精明能幹,城府極深。
這顆棋,恐難根除。
死老頭子,小時候就是他的心理陰影,拿着一把戒尺就往他身上掄,戒尺都折了好幾把。
如今又将自己的女兒塞給他當皇後。這不是要他的皇位,這他娘的是要他蕭景珩的命!
也罷,如今他雖有樂安世家孫氏撐腰,可周慶畢竟黨羽豐富,僅憑孫氏一族難以搬到。
還需養精蓄銳,徐徐圖之。
蕭景珩還是松開了手:“周雨蓮,朕念在師父教誨之恩,饒你一命。你若再口出狂言,朕便殺了你震懾丞相。當然,你的好父親、好兄弟,也要陪你同去的。你算是聰明,自知其中利弊。朕倒要看看你有甚麼能耐。”
言畢,拿起桌上的合卺酒,潑了周雨蓮一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