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微人伏在沈晏的胸前,心中如擂鼓,目不能視物,隻聽得周圍的打鬥聲忽然停了下來,一時之間不明所以。
想要擡起頭來查看一番,無奈沈晏手上力道不松,她隻得試探着輕聲問道:“楚公子,發生了什麼事麼?”
“沒事。”
沈晏答過話,仍沒有放開她的意思,而是轉向薛淼道:“薛公子,這黑衣人乃是北虜馴養的死士,院外應當還有兩三百人左右,尋常人不是他們的對手,若是遇上,隻會白白喪命,我将他們引走,這裡就交給你和吳長史了。”
薛淼終于從沈晏方才‘揮劍斬人’的驚駭之中回過神來,心有餘悸似的點着頭道:“哦哦,好,那......洛微呢?”
“我會保護好她,絕不讓她再受半點傷害。”
沈晏說罷,扔掉手中沾血的長劍,接連兩腳将地上那黑衣人的頭顱與屍身遠遠的踢到屋門處,吓得葛家祖孫三人軟腳蝦似的一步一跌的往後退。
他這才放開了姜洛微,稍稍退後一步,背擋住屋門處,輕聲道:“小娘子,冒犯了。”
姜洛微口中‘無妨’二字還未來得及說出,沈晏已俯身彎腰,一手穿過她脅下,另一手抄起她的膝彎,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他動作輕柔卻非常之快,姜洛微隻在身體懸空的刹那,低低的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的就摟住了他的脖頸。
“别怕,不會有事的。”
沈晏低頭望了她一眼,而後便抱着她往院外飛跑而去,他一面跑,一面高聲說了一句話。
姜洛微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隻隐約猜到是北虜語,且語氣含有明顯的挑釁之意。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隐藏在暗處的北虜黑衣蒙面人便紛紛現身,緊随其後,惡狼一般追撲了過來。
沈晏一路左拐右繞,最後停在了葛府空闊的馬球場内。
馬球場的東面靠牆建了一棟二層的閣樓,想是平日用來做觀賽台與休憩室的。
北面卻立着滿滿一排連一排的兵器架,其上刀槍劍戟應有盡有,另設有木樁石磨石墩以及擂台等練武的器械設施,看來這馬球場還另有演武場的妙用,難怪方才葛冠宏說他府中一千來人都是‘訓練有素’的了。
沈晏大緻掃了一眼,便抱着姜洛微走進了北面的閣樓中去,将她放在臨窗的幾榻上,自己也在旁邊随身坐了下來,自袖筒中取出一方玄黑色的手帕,為她包紮傷口。
姜洛微此時方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疼痛,忍不住嘶的一聲,倒抽一口涼氣。
沈晏手上頓了頓,更放輕了動作,包紮好後,他擡起頭看她,一直看到她的眼睛裡去:“你為何要救我?你可知你會因此而喪命嗎?”
從來沒有人會舍命救他,盼着他死的人倒是有很多。
姜洛微怔了怔,似乎是被他的問題給問住了,她沉吟道:“我......當時并沒想這麼許多,不過是看到你有危險,所以就沖了過去,怎麼,救人還要原因麼?方才那麼危險,楚公子不也一直護着我嗎?”
沈晏聽了,沉默下來,沒有作聲。
“姜洛微。”片刻後,他忽然喚起她的名字,嗓音是清越的,泠泠的,像琴弦一般铮铮着撥動人心。
“嗯?”姜洛微仿佛被那琴弦撥到夢裡去了,恍恍惚惚的應了一聲。
“你相信我嗎?”沈晏低低的問道。
憑空的這麼一句問話,沒有前言,沒有後語,也不知到底問的是什麼,可姜洛微卻鬼使神差的點了頭:“嗯,我相信。”
沈晏的反應更是珍奇,他輕輕揚起唇角,笑了。
姜洛微訝然不已,微微的睜大了雙眼看他。
他居然笑了,這還是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露出笑容——上次那轉瞬即逝的一抹笑影子,她總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沈晏本就生的極好看,平日裡都是一副清冷疏離的模樣,偶然這麼一笑,真如春雪消融一般,叫人移不開眼睛。
就這麼呆呆的怔了半響,姜洛微才意識到自己大約是有些傻相,于是垂了垂眼睫,輕輕的咳了一聲,又微掀着眼皮望着他一點,問道:“你為什麼笑?是我哪裡說的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