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鸾撇撇嘴,理智和血脈壓制着她隻敢在心裡吐槽,可雲華怎麼不知道她這是在幹嘛?
于是火冒三丈,朝天阙的萬年寒冰也壓不住雲華的火氣,好在還有一個縫縫補補的江沅凰。
江沅凰還小,還不知道豐富多樣的勸慰語,此時隻能想到一招:逃離現場,給彼此留有冷靜餘地。
她趕緊拽緊妹妹的手臂,頭也不回跑出承澤殿,隻留給雲華仙尊還未随風消散的告别:“母親告退——”
前言不搭後語,勉強還能稱得上一句冒昧,可就是能讓前一秒倒眉冷目的雲華瞬間暴雨轉晴。
格外注意她的江孤鸾又是一聲冷哼。
怎麼,難道這女人早逝的仙侶是她殺的不成,對她就這般不成人樣。
……似乎,人家本來就不是人。
“阿鸾,别生氣啦,母親許是、許是庶務繁忙,心情郁悶……”
編到最後江沅凰編不下去了,這些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何況她妹妹?
果不其然,她妹妹不出意料地再次冷哼。
“我隻比你小半個時辰,不是小了七八歲。”
天閣仙人身體長的速度與人類的大體一緻,心智卻不同。或許身體生長上也沒那麼一緻——仙人長十年,與人類長十年的身軀差不多,可天閣十日,人間便去了一歲……
總之,天閣上見到的三歲毛孩,說不定心理年紀比人間的百歲老人都大。
不過閱曆上不能比就是了。
江沅凰這年十歲,而江孤鸾就算比她小上七八歲,也比人間三歲小兒的智力高了不知多少,怎麼會信她的鬼話?
江沅凰尴尬地幹笑兩聲,縫補了十年,技術還是堪憂。
“那就不提這些讓你不開心的了,我們去後山玩吧!”
“誰要跟你一起玩啊!”
江孤鸾憤憤地吊着嘴,心裡的算盤倒是打得啪啪響:“除非你教我那老太婆手把手教你的劍術!”
一口氣說完,都不帶停頓,可見私底下這句話琢磨了多久。
江沅凰原本還有些傷心,一聽這話喜笑顔開:“好呀好呀,不過我們母親是天閣閣主,是上天入地的雲華仙尊,可不是什麼老太婆!”
身為媽寶女的江沅凰不樂意聽到别人诋毀雲華,可同樣作為妹控,她也沒辦法狠下心來,認真管教妹妹,隻好一把掐住江孤鸾肉嘟嘟的小臉蛋捏圓搓扁。
江孤鸾變了形的臉隻能說出變了形的話,語氣還是一貫饒不得人,江沅凰怎麼聽怎麼可愛。
“放開我!你、你也不是什麼好人!蛇、蛇鼠一窩——”
江沅凰是“慣犯”,在捏妹妹的臉上有一手的同時,也在聽妹妹含糊不清地講話上有一手。
此時她清晰地聽見了妹妹說的内容後,氣的牙癢癢,又不敢真的把她怎麼着,把牙齒咬得沙沙作響,幾乎是從嘴巴裡擠出這句話:“江孤鸾!你以後不許看你那些書了!”
江孤鸾那些書都是從人間收來的寶貝,她從上輩子愛到這輩子,因着有人和她“狼狽為奸”,她才能每天一本不重樣。
她從不覺得她姐會真的不讓她看,何況她自己在溶月殿想怎麼看怎麼看,對方壓根管不着。
前世剛滿十八歲,這輩子十歲的身體、幼稚程度堪比幼兒園小朋友的江孤鸾艱難地吐出舌頭,試圖沖江沅凰吐出一連貫的“略略略”。
隻可惜,舌頭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被連她撅起屁股都知道要放什麼屁的親姐抓緊了命運的後脖頸:“哼哼,我可是你姐!”
“……”很好,此番是血脈壓制略勝一籌。
——
她們一路打打鬧鬧到後山,又變成了天底下第一好的姐妹。
“來吧,就讓姐姐我好好教教你!”
江沅凰微仰着下巴,看似高傲,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江孤鸾:“……哈。”倒叫她爽到了?
得得得,誰叫自己有求于人呢?
能屈能伸的江孤鸾笑得滿臉褶子,邊搓着手邊嘿嘿笑:“那就勞煩姐姐啦——”
嗓音黏膩,語調九曲回腸,江沅凰青天白日平白生了整條胳膊的雞皮疙瘩。
然,畢竟是自己的妹妹,江沅凰掐着鼻子也認了,任勞任怨地回答她各種問題,一會兒是手臂高度、靈氣在體内周轉的頻率——這倒也罷了,好歹是正經問題。
可她問那些招式名稱來由是何意?!
江沅凰被問到心梗,卻還因她幽怨的眼神被迫賠笑:“怎麼啦這是,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嘛?”
誰料江孤鸾看她的眼神更加幽怨:“瞧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江沅凰沒反應過來,江孤鸾卻自顧自走開,嗓音做作,“她連這都和你講,同我就隻是草草整體演示一遍。”
有些招式她都沒來得及看清,更枉論記住了。
江沅凰:“……”
真是有九張嘴也說不清了。
江孤鸾不樂意再學,索性江沅凰也教的差不多了,她們便如同以往千百次一般,尋個草地坐下,悠悠吹着風,都不發一言。
不是各自生悶氣,而是享受此刻的甯和與閑适。
江孤鸾舒服得眯起雙眼,坐在面對着朝天阙的一方,從朝天阙吹來的風泛着絲絲涼意,恰好另一側的陽光撒下,溫暖而惬意。
“爽!”
江沅凰寵溺笑笑,這麼些年已經習慣自己親妹妹時不時來個精神大爆發了,現在都可以平靜接受這所有。
除了她和自家母親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之外。
在江沅凰的世界裡,隻要這一刻妹妹和母親不吵架,就是好時候。
“唉——姐,有時候我真不想當什麼朝天阙仙人,這破地方又冷又無聊,還有一個老太婆看我不順眼。”
和老太婆建立起雙向奔赴的感天動地情的江沅凰瞪過來,江孤鸾趕緊在她爆發前轉移注意:“如果我是落華原上一隻無憂無慮奔跑的小動物就好了!”
比起妹妹三天兩頭的“口嗨”,顯然她不想再當人給江沅凰的沖擊力更大。
江沅凰嘴角抽搐,好半晌才想出勸退她的話:“落華原啥都有——不像咱們冷,那塊地方什麼蟲蛇都在,還不同尋常……”
全部正中江孤鸾要害。
江孤鸾痛苦抱頭:“啊、啊啊、啊啊啊——”
這也是常見的保留節目了,江沅凰習以為常,甚至還極為順手地在她們周圍布了個隔音法陣,以防打擾到跑過來的小動物。
江孤鸾嚎着嚎着就沒聲了,江沅凰感到奇怪去看她,直直對上了她滿眼的幽怨。
随後江沅凰極不厚道地爆笑出聲。
江孤鸾自然繼續瞪她,也不說話,企圖就這樣看到她良心發現——很不巧,江沅凰的良心被狗吃了。
這是她的原話:
“江沅凰!你、你,我還是不是你親妹妹了,你嘲笑我!”
江沅凰:“哈哈哈哈——”
“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哈哈、這個,我來之前看到一隻狗瘦骨嶙峋的……”
她們是同路來的,江孤鸾哪看到了什麼瘦骨嶙峋的狗?
所以:“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江沅凰隻是繼續笑,她不管,對方不說話,江孤鸾就當對方默認了。
後來的每一次,隻要江沅凰再捏江孤鸾的臉,或是如今日般爆笑不止,惱羞成怒的江孤鸾就會來一句:“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江沅凰每次都不惱,也正因她每次都不惱,江孤鸾每次都惱。
她們本以為一輩子也是這樣,在她們的打打鬧鬧裡,時間緩緩又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