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仁善配好了藥,讓小夥計拿給清焰。
清焰見其手上也長了凍瘡,已經痊愈了五六程,傷口不深的皮肉也開始結痂,一時若有所思。
“先生,小女還想要幾瓶凍瘡膏。”清焰又對鄒仁善道。
鄒仁善瞟一眼清焰蔥白般的手指,知她是替别人要的,轉頭問夥計:“凍瘡膏擺出來了嗎?”
“還沒呢,小的這就在拿!”小夥計說罷放下抺布跑了出去。怎知門外沖進來一黃口小兒,由于太着急,雙腳被門檻拌了下,眼看着就要撞到那小夥計身上,陸秦弓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領,将其提溜起來。
他剛将小童放下,卻見其一額頭汗,雙腳才沾地又往裡頭沖,嘴裡嚷着:“阿晴姐姐,你快救救我娘!”
衆人正要細問之,一個面無血色的婦人跟在他身後沖了進來,她一隻手正捂着另一邊的胳膊,龇着牙咧着嘴哆哆嗦嗦。
清焰聽見動靜,回身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隻見那婦人手臂裡插了支羽箭,鮮血汨汨而下,将半邊身子都染成了紅色。
“王嫂嫂,你怎麼弄成這樣!”楊晴一聲驚呼。
那婦人面露尬笑,哎呦哎呦吸着氣道:“……還不是我那冤家!昨日他獵了兩隻兔子,一隻也沒提回來,全拿去跟他……跟他那幫狐朋狗友吃了喝了。今早我不過說他……兩句,他就拿弓要射我,幸好我跑得快,這不……讓楊姑娘見笑了。”
楊晴早已利落地将最後一昧藥倒在桑皮紙上,轉身拿好器具對那婦人道:“我這就幫你取箭!”
婦人捂着傷口跟着楊晴進了小隔間,臨了還不忘回頭對兒子叮囑道:“狗兒,勿要亂跑亂動!”
不消一會兒,隔間就傳出楊晴的說話聲:“我要查看清楚你這是什麼箭,會有點疼,你且忍着……”
緊接着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雲霄。
“……痛死個人啦!楊姑娘你……你倒是讓人做個準備呀!”隻聽那婦人有氣無力地道。
隔着屏風,清焰都能想象到此刻她定是面如金紙,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才哪跟哪。”楊晴道,聲音聽起來很不近人情,“……這是倒刺箭,不能硬撥,得從裡往外推出去,你且忍着!”
“楊姑娘,我忍不了,要不你一棒槌打暈我吧!”婦人哭着道。
隻聽楊晴一聲歎,打開圍屏朝外頭道:“來兩個人給她按着,快!”
大堂内的男人們一時間面面相觑,衛聰袖子一撸剛要上,就聽那婦人急道:“就外面那倆姑娘吧!我這衣不蔽體的可不能讓男人瞧了去!”
清焰聞言便将帷帽放在長凳上,拉上忍冬去幫忙,隻聽忍冬道:“姑娘,奴婢力氣大,一會讓奴婢壓她受傷的那隻手。”
清焰點點頭,反手将圍屏拉上,見婦人面上血色盡褪,連嘴唇都白了,忍不住替她擔憂。
婦人坐在凳子上,撇了清焰二人一眼,一開口就是嘶嘶抽氣。
她身上的夾襖被剪掉了一整隻袖子,露出白晢的一整條手臀,上臂足有碗口那麼大,看上去蓬蓬的像一團發好的面,如果不是一支箭镞還好好地插在肉裡頭的話。
楊晴叮囑道:“取箭的速度越快越好,如果你忍不住要掙紮,你的這條胳膊可能就廢了!”
忍冬啊了聲,往後退了一步:“楊姑娘是吧?要不咱拿根繩子捆住她?”
清焰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因為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控制住這個身材是她兩倍大的婦人。
楊晴冷冷地瞥了忍冬一眼,轉身去拿鉗子将箭柄剪斷,動作迅速,一點也沒拖泥帶水。清忍冬見狀,連忙牢牢地将婦人桎梏住。
楊晴一看就是治外傷的老手,沉着冷靜,雷厲風行。她弓着身子,一手扶着婦人受傷的手臂,另一隻手順着箭頭的方向将箭镞往外推。
婦人痛得嗷嗷亂叫,劇烈掙紮着,一腳踹在清焰腿上。
清焰躲閃不及,硬生生被踹出三尺遠,撞到身後的圍屏上,連人帶物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忍冬大叫一聲姑娘,連忙松開婦人去扶她。
清焰剛想說不礙事,卻見陸秦弓大步上前,跨過三折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手刀劈到婦人後頸,将她給劈暈了。
婦人沒了聲響,肉肉的身子軟軟地往後倒。清焰一看,連忙爬起來去扶住她。
陸秦弓啧一聲:“早知道一開始就打暈她得了。”
忍冬附和:“就是!連累我們姑娘還挨了一腳,她腿上還有傷呢!”
這邊楊晴趁着婦人人事不省,早将箭镞取出來,丢在一旁的托盤上,回身撇了眼陸秦弓,“出去!”
陸秦弓一哼,彎腰将圍屏扶起放好,轉身就走。
楊晴拿起帕子快速地将手擦拭一遍後,開了一瓶金瘡藥。
“手松開,你抓太緊了!”楊晴示意清焰松開緊繃的雙手,然後細緻地将藥粉灑在婦人傷口處,見血止住後,迅速将傷口包紮好。三人最後合力将婦人移到隔間的小榻上。
“我手髒,勞姑娘拿條毯子給她蓋上。”她說完,轉身出了小隔間。外頭立刻有夥計端來一盆溫水給她淨手。
清焰注視着被汗濡濕了頭發,躺在榻上靜靜昏着的婦人,一股崇拜油然而生。
“阿晴姐姐,我娘怎麼樣了?”狗兒跟在楊晴身後,巴巴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