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掀掀眼皮,夢中鮮男太過生猛,實在難以啟齒。
“不礙事,你且去吧!”清焰揮揮手,裹緊衾被,艱難地往裡轉了個身。
忍冬還站在那,自顧自嘀咕:“不會是沖撞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吧?”
清焰好笑,“不至于吧!”
忍冬道:“姑娘一片誠心,照理說不應該呀!”
清焰閉着眼,含糊的應道:“是不應該,那可是個男妖精。”
忍冬沒聽清,卻也無睱顧及,她還煎着藥呢,喑姑許是乏極了,這會兒還未醒。
清焰輾轉反側,腦海裡突然蹦出夢裡缱绻旖旎的場景。
那個吻她的男人,是陸秦弓。
清焰睡意全無,怔怔地望着窗棂外随風搖曳的枝桠。如果陸秦弓知道他入了她的夢,會有什麼表情?應該又是那般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吧!
“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清焰用被子蒙往頭,試圖将紛亂的思緒也一并隔絕在外。
傍晚時分,鄒仁善又來為清焰施針,楊晴在一旁觀摩。她看得十分專注,眼睛都不帶眨的。
鄒仁善走後,楊晴又拿了藥油來親自為她按摩。清焰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怎麼能勞煩你呢,讓忍冬或者喑姑來吧!”
“她們不行,力度和頻率拿捏不住。”楊晴不容清焰拒絕,略微粗糙的雙掌力道均勻地在清焰膝蓋緩緩揉着。清焰痛得連連倒吸涼氣,額頭不消一會便涔出細密的汗珠。
簡直是酷刑哪!
好不容易挨完一條腿,又來一條,清焰忍不住往床頭縮去,卻被楊晴一記眼刀給捉了回來。
“楊姑娘,你學醫多久了。”清焰雙手抓着被衾,忍痛問道。
“近七年了。”楊晴手上動作未停,聞聲應到了。
“這麼久了!”
“學海無涯,七年時間隻夠我學得師父醫術的皮毛。”
“聽聞鄒先生有許多弟子,但女徒弟卻隻有姑娘一個。”
楊晴道:“師父收徒弟一向看眼緣,隻要合了他老人家的眼,路邊的小乞丐也撿回去傳授畢生絕學。像我,當年爹娘為了給哥哥湊聘禮,将我賣給一知府的小妾當丫鬟,那妾室求子不得,便找上了師父,一來二去,他覺得我有學醫的天份,便向那知府讨了我帶在身邊。”
清焰沒想到楊晴會對她說這麼一番話,更沒想到她的身世如此坎坷。難怪第一次見面,她對她抱了那麼大的敵意,想來當初她身陷囹圄時定是受過不少欺淩。
“那你有個怨過他們嗎?”清焰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說誰?“楊晴擡起頭,忽而明白過來:“曾經是有的,但遇到師父後就沒有了。”
“是因為鄒先生對你傾囊相授,給了你安身立命之本,對嗎?”
楊晴略帶驚訝地看了眼清焰,繼而笑道:“是啊!如果他們當初沒有賣掉我,等再過兩三年,他們照樣會為了那一兩半兩的銀子将我嫁了。然後我會生一堆孩子,每天圍着孩子轉,為着幾口吃食愁斷肝腸,這樣的日子,想想都覺得可怕。行醫雖苦,但卻讓我能不依附任何人,挺直了腰杆做人。”
“這麼說,我倒是挺羨慕你的。”清焰黯然道。
“你也不用羨慕我。比起他們男子,女子學醫要經曆的艱辛困苦簡直多如牛毛。”
清焰感慨:“世人總愛一葉障目,殊不知女子中也有心志堅韌之人,雖不如男子強健,卻比他們更為心細周到。”
這話楊晴聽着甚覺燙貼,點頭附和:“但凡每個女子都如花木蘭,或者平陽公主,還有他們男人什麼事兒。”
兩人會心一笑。清焰略一沉吟,慢慢道:“楊姑娘,鄒先生還收女徒弟嗎?”
楊晴瞥了她一眼:“你想學醫?”
清焰重重地點頭,眼睛亮亮的:“我也想像你一樣,不做攀附他人的菟絲花……”她忽然頓住,一臉茅塞頓開的表情:“楊姑娘!你能收我為徒嗎?”
楊晴努力憋笑,道:“你倒是懂得迂回嗬!”
清焰汕汕地:“我沒你聰明,鄒先生肯定瞧不上我這驢腦袋。”
“那我就瞧得能你這驢腦袋?”
楊晴說着,手中動作剛停,忍冬就端着盆溫水過來,笑得谄媚:“楊大夫,我水溫兌得正正好。”
楊晴哭笑不得,将手浸在水盆裡揉搓,揶揄道:“你這侍女倒有眼力見,一聽你要拜師,立馬就來讨好我了。”
忍冬笑嘻嘻的,遞了張帕子過去,“瞧您說的,您就算不收我們姑娘為徒,我也一樣敬重您的。”
楊晴不答,沉默的将手擦拭幹淨,良久才道:“我的醫術都還是半桶水,如何敢收徒?再說,你脾氣這麼倔,萬一我說了幾句重話,惹你不快了,你又跪個幾天幾夜,那可怎麼辦?撇開這些不談,你與尚書府沾親帶故的,他們會允許你出來抛頭露面?”
清焰不響了,方才她是靈光一閃想要學醫,被楊晴這麼一提醒,這才發現自己前面走卡着一堵高牆。
“頭腦一熱做的決策,往往就隻能堅持個三五日。你還是先将身子養好罷!沒有好的身體,一切都是徒勞。”楊晴說完,站起來走了。
清焰坐在榻上,細細咀嚼着楊晴方才的話,覺得不無道理。外祖父外祖母那一關的确是挺難過的。
凡從醫者,先必正已,而後正物,不以高低貴賤論人。可上京城有幾家高門大戶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呢?想讓他們同意此事,簡直如天上摘星,想得到卻辦不成。
“姑娘,你真想拜楊大夫為師嗎?”忍冬問道。
“
我再想想……”清焰喃喃道。
“可楊大夫也沒答應呀!”
清焰聞言一笑:“可她也沒說不答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