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秦弓與衛聰從日之方中直翻到日落西山,才在書海中翻出了幾本泛黃破爛的醫籍古本。
當内侍将這一消息禀報給謝緻行的時候,他微微一征,随即笑了:“還真讓他給找着了!他是送給何人的?”
那内侍很為難,皇帝陛下想知曉臣子的心思,明明是一句話的事,卻不開口問,讓他們這些身份低微之人去試探,真是怪了。他忙跪下來道:“回陛下,陸将軍不搭理奴婢,奴婢實在套不出他的話哪!”
謝緻行哼了哼,揮揮手道:“派個人暗中跟着他,我倒要看看這小子對誰如此上心。”
内侍領命,派了個身手了得的暗衛一路跟着陸秦弓。
陸秦弓與衛聰找了一下午醫書,午膳跟晚膳都沒吃,這會兒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偏陸秦弓還要趕在清焰回方府前将醫書送出去,衛聰隻好勒緊了餓松的褲腰帶,緊趕慢趕地在天剛剛擦黑時與陸秦弓來到明川醫館。
陸秦弓東西都沒拿,興沖沖地直往裡頭沖。
諾大的醫館空蕩蕩,遠遠的,他看見一抹蔥青色的身影在掌燈,便喊道:“小燈豆,還沒走哪?”
回應他的是一記白眼。
“陸将軍看清楚了,我是在點燈,但不是你的小燈豆!”楊晴揶揄道。
陸秦弓這才看清前面執燈的女郎是誰,瞳仁中燃燒的兩簇小火焰瞬間熄滅了。
“打擾了。”陸秦弓丢下一句,轉身就走。
衛聰抱着滿懷的醫書剛走到門口,見陸秦弓又沖了出來,便知道兩人是白跑一趟了。
“追!”陸秦弓簡短地道,躍上馬背向方府的方向飛馳而去,終于趕在清焰的馬車到家前将她攔了下來。
清焰坐在車裡,整個身子靠在忍冬身上。今日來醫館的人更多了,無論大病小痛,哪怕傷了一根手指或是才兩天如廁不順暢的都要住醫館跑,她忙前忙後,兩條腿都要斷了。
忍冬看着清焰疲憊的模樣,心疼得不行,便由着她挂在自己身上打瞌睡。誰知馬車搖搖晃晃眼,看着就要到了,卻被人截停。她剛要掀開窗簾一探究竟,就聽見車壁被人輕輕叩了兩下。
隻聽前頭的車夫道:“表姑娘,是陸将軍,他說有事找您。”
清焰迷迷糊糊中聽到陸将軍三個字,打了個激靈,哦了聲,伸手剛掀開窗簾,一張大大的笑臉就這樣毫不征兆地闖入她的視線。
清焰還有些懵,呆怔一瞬才軟綿綿地開口道:“将軍,你手上的傷如何了?”
陸秦弓望着睡眼惺忪的少女,她一邊臉頰不知壓着什麼東西了,印出了幾道淺淺的紅印,這嬌憨的模樣讓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連聲音也不自覺的跟着輕了下來。
“嗯,好多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啊?”清焰怔了怔,回頭看了眼忍冬。
陸秦弓從衛聰手裡接過金絲楠木箱子,獻寶似的對着清焰晃了晃,笑容燦爛,“你不是想學醫嗎,這裡有幾本連鄒仁善那都沒有的絕版醫學古籍,送你了!祝你早日成為名揚四海的女神醫,懸壺濟世,造福萬民!”
清焰沒想到他叫停她是為了送她東西,還是她最最需要的醫書,并且還是絕版的古籍。這誘惑實在太大了。
清焰心中一番天人交戰,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不要,“這古籍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啊!”
陸秦弓料到她會這麼說,好在他一路早就将腹稿打好?隻聽他從容不迫地道:“貴不貴重是要看擁有者的需求的。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懂了嗎?”
懂是懂了,可他好端端為何要送自己東西?
“我這是為大曆千千萬萬子民的健康添磚加瓦。”陸秦弓仿佛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似的,不等清焰回答,又添了句。
“好吧!”清焰不再糾結,反正不要白不要。
陸秦弓聞言,笑得眼角都要飛上天了。他親自将金絲楠木箱子從廂門遞進去給清焰,一邊催促道:“快看看,這是我從宮裡的藏書閣搜刮出來的。”
“是啊是啊!”衛聰摸摸扁扁的肚子,“我跟将軍為了這幾本書連午膳跟晚膳都沒顧得上……吃呢!”
衛聰說到後面被陸秦弓一個涼飕飕的眼神給吓了一跳。他後知後覺,幹笑了兩聲,心裡不住地叨念道:“完了完了,将軍這麼争強好勝,我卻在他喜歡女郎面前揭了他的短,他回去不會給我穿小鞋吧?”
忍冬聽了衛聰的話,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我們姑娘讓你們送書的。
清焰莞爾,忙将自己備在身邊解饞的小零嘴遞給陸秦弓,“将軍餓了,先吃點墊墊肚子吧!”
陸秦弓一見她遞過來一小袋子,喜滋滋接過,打開一看,臉瞬間垮了下來。
“蠶豆?”
清焰點點頭:“五香味的,已經剝好了,将軍與衛參軍試試?”
行吧,聊勝于無。
陸秦弓抓了把遞給衛聰,自己也丢了幾粒進嘴裡嚼碎,“你炒的嗎?”
“不是,喑姑炒的。”清焰道。
“哦。”
清焰笑笑,打開箱子一看,隻見諾大的箱子塞得滿滿當當,除了幾本紙質的的書冊外,還有卷成一捆捆的竹簡書,難怪這箱子這麼重。
清焰略略看了一遍,有《天回醫簡》、《敝昔醫論》、《脈死侯》和《青囊書》,都是鄒仁善屋裡沒有的東西。其中一本破損嚴重,書封都沒了,有些字清焰甚至都不認得,想必陸秦弓也是憑着上面的幾幅經脈圖斷定這是本醫書的吧!
清焰的心情忽然變得沉甸甸的,真是好大一份禮啊!
陸秦弓從車簾的縫隙中瞧見清焰一臉凝重,心道她不應是欣喜若狂的嗎?怎麼一副别人欠了她十萬八千兩白銀的喪氣模樣。
“你……不喜歡嗎?”陸秦弓忐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