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簾微雨雙飛燕,砌花零落紅深淺。
清焰站在靜安堂的廊下望着院子裡被打落一地的垂絲海棠,腦海裡突然冒出李珣的詞。
是春天沒錯了,真好啊!暫時不用再抱着個手爐了,等天氣好了,也許還能邀楊晴去踏青,還有忍冬,她是時候搬到昭園去做她的待嫁新娘子了。
清焰這樣想着,心情也跟着愉快起來。
“姑娘回了?老夫人正等着呢!”莊媽媽從裡間迎了出來,行禮笑道。
清焰跟在她身後去給劉氏請安,又将桃花宴上的所見所聞略說一遍。
劉氏細細打量她,笑容意味深長,“你身上這件衣裳我倒是不曾見過。”
清焰頓了頓,“是陸将軍借的。”
“這料子做工皆是上乘,尺寸也合适,可見陸三真看重你。”劉氏贊許地道。
清焰哭笑不得,“外祖母,這衣裳我還得還回去的。”
“那是自然!你親自去還。”劉氏拍拍清焰的手,“你從前不是給他做過幾次點心嗎,明兒再做一份,就當作是謝禮了。”
清焰莞爾,這是要幫她與陸秦弓牽線搭橋了嗎?
“外祖母,不是我潑您冷水,想必您也聽說了,今兒赴宴的除了許家娘子,還有惠甯公主……”實在是輪不到您外孫女呀!
清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劉氏,希望她能聽懂她話中之意。
劉氏哪能不懂,“我聽你舅父說,今兒陸三一個桃花結都沒接,他的呢,也沒送出去。”
那又如何?接或不接,送與不送,他依舊是上京城乃至整個大曆炙手可熱的郎君,又那樣的高大俊美,想嫁他的貴女數都數不過來。他的婚事,從來都是不用愁的。
見清焰不作聲,劉氏又道:“今日人人都看見了,他對你是何等緊張,你才落水,他緊跟着就跳下去了……”
“是呀!”莊媽媽也附和道:“我看咱尚書府今年呀,定是好事一樁接一樁的。”
這話說到劉氏的心坎上,她笑着連連點頭。
清焰卻搖頭苦笑,“外祖母,我是怎麼落水的,舅父沒跟您說嗎?”
這句話如一盆冷水,将爐子裡燒得旺旺的柴火“嗞”地一聲澆成了炭。
這場對話最終不歡而散。
清焰走後,劉氏重重歎道:“終究是容貌過盛,惹人嫉恨哪!”
“可是……”莊媽媽道:“若表姑娘沒那副好相貌,隻怕也……也入不了陸将軍的眼吧?”
劉氏一怔,難道走來走去,又要走太子的老路?
屋外傳來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劉氏轉過頭,原來是清焰。她站在那株海棠樹下,伸手折下一朵嫣紅,枝桠輕輕晃動,雨水墜落,淋了她一身。
她笑着鑽到忍冬高舉的傘下,一路繞着積了水的淺坑出了靜安堂。
諾大的宅邸靜悄悄,隻聞雨點打在屋脊上的沙沙聲。
“表姑娘……”
有人喚她。清焰順着聲音看過去,隻見一粉衣侍女手持燈籠站在角門後,畢恭畢敬地朝她行禮。
清焰停下腳步,笑問道:“何事?”
“奴婢剛從外頭回來,被一位等在側門的郎君叫住,他讓奴婢給表姑娘帶句話。”
“什麼話?”
侍女朝她靠近,放低聲音道:“側門相見,有要事相商。”
說罷,她掏出一隻香囊遞給清焰。
清焰低頭一看,這不正是她今日送給陸秦弓的那個虎頭香囊嗎?
“那位郎君是何樣貌?可是十分英武?”
侍女低了低頭,臉上露出一抹羞澀,她道:“正是呢。”
果然是他,都這麼晚了,還追過來做甚?
“你去告訴他,讓他回去罷!”這麼晚了,兩人還私下見面,實在不妥。清焰轉身就走,又對慕春道:“給她把傘。”
那侍女抓着香囊的手還僵在半空中,突然一把油紙傘塞了過來,她顧不得去接,追上前道:“表姑娘,側門此時也無人看守了,又下着雨,要不還是見見吧?奴婢看他很焦急的模樣,想來是有什麼急事。”
清焰腳步一頓,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他淋成落湯雞的模樣,好像,有點可憐?罷了!見就見吧,若現在不見他,隻怕他明日要尋到醫館去了。
清焰接過侍女手裡的香囊,趁着四下無人,一群人做賊似的溜到側門。慕春輕手輕腳替她開了門,清焰側着身子探頭往外,空蕩蕩的巷子,哪有什麼人呢?
“姑娘,那兒。”慕春指着拐角處探出來的半個馬頭道。
馬額上一道白色的火焰紋,正是陸秦弓的追風。
“你們在這守着,有人來了立刻叫我。”清焰接過忍冬遞來的傘,輕聲吩咐道。
忍冬幾人不由得有些小緊張,個個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