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深吻後,清焰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炸開了,她曲起手想要推開陸秦弓,哪料這厮忽然捂着胸口輕聲呼痛。
清焰被唬得小臉一白,也顧不上其他,忙舉着燈為他仔細查看傷口。
陸秦弓身上的衣裳還欲迎還拒地披在身上,衣衫之下,是拳頭大的一塊淤青,正好在心室之上。
“把衣服脫下來吧。”
清焰聽見自己還算平靜的聲音。
剛剛經曆了一場如癡似醉的親吻,她的嗓音還帶着一股微啞的嬌懶,不知不覺間便能撩撥人的心神。
陸秦弓低頭凝視着她兩片酡紅尚未及褪去的小臉,遲遲未有動作。
清焰眨了眨長長的羽睫,擡眸瞪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宛若雨後的湖,波光潋滟,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衣裳脫了,我給你上藥!”清焰又道,語氣強硬。
陸秦弓笑了,“是!趙大夫……”
他把長衫擱在桌上,赤.裸着上身坐着。
清焰又将油燈拿近了些。上次獵場遇刺,她幫陸秦弓上過藥,卻也隻是管中窺豹,現下他大喇喇的赤着上身,她發現他身上除了那幾處淤傷,還有大大小小的疤,深的淺的,猶其是後背,縱橫交錯的幾道鞭痕,真真是觸目驚心,看得清焰心都顫了。
這傷痕不是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而是他帶着它們上了戰場。
陸秦弓見清焰不動,以為是自己身上的傷吓着她了,忙拿過衣裳要穿,“我回房自己上藥就行。”
清焰一歎,柔聲道:“還是我來罷,再說你的手也夠不着啊!”
陸秦弓嘴角翹了翹,将衣裳又丢了回去。
清焰命陸秦弓略略彎腰,倒了些跌打藥在他的背上抹勻,以掌背上轉圈揉搓。
他體魄強健,清焰将手放在他身上的一瞬間便感覺到了,那身腱子肉與她以往所接觸過的男女都不同。他的皮肉是毫無贅餘的,無論是寬厚的胸背還是勁窄的腰,或是堅實的臂膀,每一處的線條都恰到好處,緊繃的肌肉線條分明,輪廓清晰,極具力量感。
清焰有一瞬間的恍神,她終于能夠理解當朝的長樂長公主為何酷愛招納面首了。
“想什麼呢小燈豆?”陸秦弓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逗問了一句。
“我在想,長樂長公主怎麼不招你去做她面首。”清焰手上用力,嘴裡卻雲淡風輕。
陸秦弓一怔,哼了聲:“她倒是想……”頓了頓,他又道:“我聽說她還找過韓奇呢?”
清焰又是一頓,“韓奇?”
“嗯。”陸秦弓聲音悶悶的,有些後悔為何要提這個令人掃興的名字。
清焰點點頭:“他長得挺俊的,身材想必也不錯,長樂長公主會喜歡也不足為奇。”
她的話猶如一大盆冷水兜頭兜腦澆了陸秦弓一身,他隻覺得難以置信,她怎麼能對自己眼前這副美好的身體無動于衷,轉而去誇獎别的男人?而那個男人還是他的情敵。
“你倒是挺欣賞他?”陸秦弓陰陽怪氣。
清焰不答,隻是手上的力道加重,痛得陸秦弓一聲悶吭,他嘴比腦子快,脫口而出:“怎麼不說話?龍舟賽那日,我看你們聊得挺開心,我聽說他還想向你提親呢!其實認真想想,這也是一門不錯的親事,韓奇年輕有為,他伯父韓炜也從醫,你與他老人家志取相投,應該能聊得……啊……”
陸秦弓說着,突然覺得右臂痛極,不由自由叫了一聲,低頭一看,隻見清焰一隻手托着他的手臂,另一隻沾了藥酒的手正按在傷處,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眸光卻沉沉的有些吓人。
她手上動作不停,力道越來越越重,陸秦弓甚至不知道她小小的身闆哪來那麼大力氣,揉得他冷汗直冒,忍不住又慘叫一聲。
“叫什麼叫!小韓将軍療傷時可不會叫!”清焰瞪了他一眼。
陸秦弓馬上閉了嘴,痛死了也不再吭一聲。
清焰替他揉完了手臂,堵好藥酒拿起桌上的衣裳往陸秦弓懷裡一塞,下了逐客令:“夜已深,侯爺回去歇着罷。”
陸秦弓道:“我腿上還有傷呢!”
“侯爺不是有手嗎,且你力氣大得很,自己上藥罷,再不濟不是還有雷大哥和江大哥嗎?”
清焰邊說邊将他往門口推,陸秦弓一頓手忙腳亂的穿衣,雙腳剛踏到門外,門就關上了。
陸秦弓不死心,輕輕叩了叩門,“阿清,你…生氣了?”
“我要睡了。”隻聽清焰在裡頭不鹹不淡說道。
陸秦弓苦笑,又朝裡輕聲叮囑幾句,這才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
持續了好幾天的暴雨終于有了偃旗息鼓之意。空氣中還遺留着未曾散盡的濕意,其中還夾雜着幾分泥土的腥氣,不明顯,卻讓人難以忽略。
衆人因要趕路,破曉便起來了,現下正圍坐在桌前喝着小客棧剛磨的新鮮豆漿。
微甜,潤滑,徜徉在胃裡,暖暖的,使人身心愉悅。想起這兩日風餐露宿,吃的都是被雨水泡得已經失去原有形狀的食物,賀永忍不住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賀大哥,公子咋還未起,該不會是昨夜累着了吧?”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湊到賀永跟前道,小麥色的臉龐上嵌着一雙大大的黑眼睛,正滴溜溜地轉。
賀永翻了個白眼,正要開口,卻聽隔壁桌的一個漢子道:“趙姑娘國色天香,公子那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放你媽的屁!公子昨夜與老子同睡一屋!”雷炎啐了他一口。
“雷大哥,公子昨個是何時回的?”小年輕問道。
雷炎想了想,道:“差不多醜三刻吧,怎麼?”
小年輕擰眉道:“這麼快?看公子那體魄,不像不行啊……”
“那難說,咱公子一看就是個雛兒,第一次嘛,難免,多練練就好了。”
“也對也對!”
“看來公子與趙姑娘好事将近,我這存了幾個月的份子錢終于能派上用場了!”
說話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語氣欣慰,仿佛家中的老大兒終于娶着了媳婦,卻渾然不知陸秦弓站在樓梯的拐角,一張俊臉早已黑成了鍋底。
他們到底在議論什麼?
笑話!他會不行?
陸秦弓擡腳欲往下,隔壁房間的門在這時開了,一抹紅色的倩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清焰仍穿着昨日的衣裳,因無發簪可用,一頭青絲便編了條麻花辮垂在腦後,素着一張臉,整個人亭亭玉立,宛若一朵随風搖曳的虞美人,美得令人耳目一新。
陸秦弓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笑容裡帶着股驕傲與竊喜。
看,我喜歡的姑娘,不施粉黛也美不勝收。
清焰掃了他一眼,見他已換上一身得體的玄色窄袖長袍,墨發高束,胡茬也修幹淨了,整個人顯得神彩奕奕。
她對他熾熱的目光熟視無睹,目不斜視地朝樓梯口去。在經過陸秦弓身邊時,她嗅到一股很濃的炭火味,似乎是從他那身衣裳上散發出來的。
想必昨夜裡沒少用炭火烘衣裳吧。
清焰剛踏下一級階梯,手腕便被陸秦弓握住了。二人的舉動引起了樓下衆人的注意,他們紛紛站起來行禮,招呼他們用早膳。
清焰微笑,回以一禮,不動聲色甩開陸秦弓下樓尋了個位置坐下,那若無其事的模樣讓陸秦弓都懷疑她是否聽見了樓下衆人的議論,否則以她那一層薄薄的臉皮,此刻隻怕早就恨不得找個地縫去鑽了。
店小二給清焰倒了一杯熱豆漿,殷勤地道:“夫人,這是我們大掌櫃的漏夜進城買的新豆磨出來的豆漿,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