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圖清淺一笑,“是我們要謝謝少主的照拂才是。”
葉星頓了頓,随口問:“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賀蘭圖輕輕撫着隆起的肚子,笑着說:“我以前跟着表哥的車隊到處遊商,經常會遇到些蠻橫挑事的山匪流氓,其實已經見怪不怪了。況且那日還有少主在場,後來客棧老闆又給我配了些調理身子的藥方,如今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葉星嗯了一聲,“那就好。”
剛說完,她就看賀蘭圖嘴唇翕動,像是說錯了什麼話,“啊,抱歉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客棧老闆醫者仁心,對待住客還挺認真的……”
葉星對她這番局促的解釋頓感莫名其妙,但面上還是點點頭,違心地說:“他人的确挺好的。”
這話說完,葉星眼皮倏地一跳。
賀蘭圖又看向她,眨了眨眼,“你和客棧老闆……”
她話音未落,便見葉星的目光已經移向了她身後,一雙黑灰異瞳銳利地微微眯起。
“……不對,這人怎麼沒被感染?”
·
客棧的密室内。
身着深藍長袍的男子才從渾渾噩噩中醒來,他下意識摸了摸刺痛的後頸,同時擡眼看向周圍。
嵌在牆上的燭燈昏暗飄搖,四面用磚石堆砌的厚牆映入逐漸清明的視線中。
男子踉跄地站起身,走向牆邊,手指扣着磚石的縫隙,“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啊?”
回答他的隻有牆縫裡傳來的陣陣陰風。
後頸的陣痛連帶着腦袋都在發沉,他甚至忘了去叫醒同伴,茫然又驚恐地扶着牆走了一圈,才發現這地方竟然無門無窗。
就像一座棺材。
男子聲音發顫,捶打着牆面,“有沒有人啊?你們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就在這時,他忽感手上沾了什麼黏膩東西。
他似是意識到了什麼,渾身一僵,過了半晌後,才一寸一寸地挪過視線,看向自己沾滿黑血的手。
他踉跄着向後退了數步,仰頭一看,隻見微弱的光線下,牆上赫然出現大片潑墨似的黑血。
人的神經在緊繃到極緻的時候,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刹那間,所有記憶仿佛沖破了禁锢般湧進腦海。他蹲下身,捂住了頭,渾身發顫。
少掌門死了。
他的師弟也死了。
他還記得,他的師弟感染了狼毒,脖子被一條嵌進牆裡的鐵鍊拴住。
師弟發了瘋似的往他們身上撲,脖子被鎖鍊磨得血肉外翻,觸目驚心。
那鐵扣一點也不牢固。
師弟每掙紮一次,牆上的鐵扣便松動一分,他們便離危險更近一步。
“我們是你的師兄啊,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師弟瞪大了布滿血絲的雙眼,“你們都該死!為什麼要把狼群引到這裡?為什麼!”
“不是我們做的,”男子握劍的手不住顫抖,“我們什麼都沒做,我們什麼都沒做……”
“如果那群狼沒過來,我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師弟嘶啞的聲音在這狹窄的密室裡回蕩着,仿佛惡鬼咆哮:“都是你們出的好主意,少掌門死了,掌門會殺了你們!掌門會殺了我!”
“不,不是的……”
“誰都逃不掉,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我沒有……我也是不得已……”
他們一問一答,自顧訴說着委屈,然而師弟早已陷進幻境之中,隻把他們當成了敵人。
直到鐵扣驟然一松,師弟猶如一匹惡狼,張着血口朝他們撲來。
噗呲——!
滾燙的黑血模糊了視線,一切畫面戛然而止。
男子怔怔望着牆上的血迹,倉皇後退,直到背抵着牆退無可退,“沒辦法啊……我不這麼做,他們會殺了我。我不這麼做,你就會咬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