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灰屑随風飄搖,所有人肅目站在周圍,氣氛沉重壓抑。葉星作為這裡唯一一個外來者,默默退到了人群邊緣。
梵塵和另一人跪在一旁,動作輕緩小心地将餘憐從深坑裡抱出來。見宴離淮來了,顫抖地将一破爛包裹遞給了他,聲音低顫:“……公子,小魚到死都在護着這些東西。”
宴離淮接過包裹,裡面是幾本被揉得褶皺的醫書,還有幾瓶剛制好的解藥。
餘憐今年不過十七呢。三年前初遇宴離淮時,他還是跟着沙匪後面燒殺搶掠的小混球。結果那群沙匪運氣不好,偏偏搶上了宴離淮。
宴離淮當時急着招攬人手為己所用,又看餘憐隻是跟着沙匪渾水摸魚,瞧着機靈敏銳,便留了他性命,随手扔給他幾本醫書讓他學。想着如果他要一直這麼混,再扔去地府也不遲。
結果這小混球見醫書如遇知音,不過八九天的時間,就把那兩本醫書背得滾瓜爛熟。
如今小混球已經長大了,那些藥草綱目也都早已銘記在腦袋裡,這兩本本該扔到不知哪個角落裡的醫書,到頭來卻一直被他帶在身邊。
宴離淮收好包裹,如兄長般俯身摸了摸餘憐的發頂,對梵塵說:“徹查今日接近藥庫的所有人,任何行蹤有異的,全部暗中除掉。”
他的聲音亦如往常那般平穩輕慢:“客棧不過千人,行蹤有異一人,我除一人。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躲到最後。”
梵塵聲音顫抖,和身後屬下齊齊應聲:“是。”
葉星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餘憐醫術了得。”宴離淮直起身,指尖随意拂過桌上的狼藉,“雖然武功不及旁人,但做事卻極為敏銳,想要在屠落木和刺客對招時逃走報信,簡直輕而易舉。”
他掃了眼周圍,最終目光落在人群後方的葉星身上,意味不明道:“這感覺,倒真像六天前那晚突然毒發的兩個住客。”
那兩名住客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即便其中那個半藥人身中狼毒,可狼毒前期征兆異常明顯,行為舉止又緩慢詭異。再加上前幾日的前車之鑒,另一人若是想逃出房間,或在他攻擊自己之前拔劍反殺,簡直輕而易舉。
然而那住客并沒有。他一直待在房間裡,不求救也不拔刀,以至于兩人大出血氣絕多時後,才被人發現。
今日的一幕,更像是一出警告。
葉星欲要再退,餘光卻掃到身後有兩人已經搶先一步擋在了門前,腰間玄鐵鈎爪泛着黑光。
葉星輕輕吸了口氣,站在原地,面色平淡,“你覺得是我做的?”
“我不知道。但知道我正在研制解藥的人隻有你一個。”宴離淮負手站在殺意隐現的人群中間,笑得溫和風雅,他說:“你告訴我,葉星,是你做的嗎?”
外面搬運物資的腳步聲匆忙急促,沒人察覺到屋内已然陷入劍拔弩張的僵局。
葉星目光移向半開的窗戶,半晌後,才淡聲說:“我也是今日才得知你在研制解藥,哪有空隙去燒藥庫?”
“這就要問葉少主了。”宴離淮說:“葉少主隻需一個眼神,龍潭镖局的人就能立刻領意。說好的彼此坦誠相待,既然我們都走到這了,不如今日你跟我透個底。”
宴離淮擡步走向葉星,“你來大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葉星不退半分,擡手扶上腰後刀鞘,下一瞬,身後黑光破空而至,抓鈎尖棱直抵着葉星頸側,“别動!”
“别傷到她。”宴離淮在她面前站定,單手按住了葉星肩膀,“畢竟她是客棧裡的貴客,傷了誰,也不能傷了她。”
深秋烈風呼嘯而過,燒壞的窗戶被吹得咯吱直響,猶如小鬼在耳邊低笑竊語。
葉星反而沒什麼動作了,她緩緩放下手,輕哂一聲:“若是我說,我後悔了呢?”
她緩緩擡眸,看着宴離淮,說:“若是我說,我後悔在五年前留你一命了,怎麼辦?”
“那難辦了。”宴離淮目光越過葉星,望着屋門,微微俯身,“這條命我留着還有用,暫時不能給你。不如你再寬限些時日,等我把事情都做完,你再來取?”
外面嘈雜聲越來越大,緊接着,重疊緊湊腳步聲而至,虛掩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寒刀出鞘的清淩聲響生生劃破屋内詭谲氣氛。
“都别動!誰敢傷少主一分,我讓他今日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