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和她說過話,她卻說她不認識我。”鄭溪說:“我覺得我不該再參與這件事,畢竟都過了那麼多年,我們都長大了,或許她當上了皇城哪個權貴的親衛,隻是外出執行任務而已。”
陳晔側身看向他,示意讓他别往下說了。
鄭溪卻搖了搖頭,繼續道:“但無論怎麼想,這些都不過是安慰人的話罷了,我想去查她的下落,親眼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宴知洲做事謹慎,”宴離淮說:“你不會查到關于她的任何行蹤。”
“所以首先要查當初帶走我們的那些人到底是誰。”鄭溪掩唇低咳,陳晔解下水囊遞給他,他喝了幾口,緩了片刻,才說:“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查到些蛛絲馬迹。當初那群人并不是什麼遊商,而是一批暗衛,他們在那座城裡待了整整兩個月,行動的路線卻都在我家附近。”
葉星覺得奇怪。世子尋找訓練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身體康健,鄭溪不僅身體狀況奇差,對武道也毫無天賦。更何況,世子絕對不會去找父母健在的孩子,這會給他帶來極大的麻煩。
暗衛為什麼要聚在他家附近?
——馬車墜崖。
果不其然,鄭溪說:“我順着他們的路線開始查,最終發現,我父母遇難的那天晚上,他們也在那條山路上。”
“……那批暗衛要帶走的人并不是你,而是你的同伴。”葉星低聲說:“隻不過當初你們兩人的父母都在一起,他們不能錯過暗殺時機,隻能順帶着一起除掉。”
鄭溪點頭,借着暗處觀察着葉星的神情。
葉星神色如常:“但即便這樣,你也沒辦法查出這件事是世子所為,更不會知道你的同伴已經成了訓練者。”
“這的确很難。”鄭溪實話實說:“但我後來遇到了陳晔。”
葉星拇指摩挲着刀鞘暗扣,說:“既然你說你和世子是死仇,那他帶給你的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陳晔提劍的手有些酸痛。
鄭溪沉默須臾,道:“她死了。”
他慢慢擡眼,看向宴離淮:“她在十二年前,死在了煉藥場上。”
十二年前。
不堪重負的木窗驟然大開,風聲激蕩,漫天塵沙如洪流般鋪卷而來,亦如十二年前那場暴雪夜。
十歲的宴離淮潛進煉藥場,用匕首悄無聲息地殺了所有藥人。滾燙的鮮血融化了薄雪,順着青石磚一路蔓延,流向了站在不遠處葉星的腳邊。
早春的積雪尚未消融,身為訓練者的陳晔聽到朋友講的八卦後隻皺了下眉,暗自罵了宴離淮一句小瘋子。然而宴離淮做的事卻在他的潛意識裡埋下了種子,讓他有勇氣設計逃離煉藥場,徹底離開南陽王府。
寒雪消融的土地長出了新生的枝芽,四年後躲避追殺的陳晔在重傷後意外遇到了鄭溪。他告訴這位救命恩人,他找了多年的幼時同伴,其實早已去世。
時間讓一切過往掩埋在塵沙之下,所有人都想要擺脫過去的陰影,然而那揮之不散的陰影卻推着他們聚在一起,在這四方煉獄開始另一場厮殺角逐。
“……我很抱歉殺了你的朋友。”宴離淮後靠在桌沿,腰間勾爪随着動作發出輕微聲響,“如果你想要報仇的話,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
“我隻對世子有死仇。”鄭溪放下水囊,擡眸迎上宴離淮的視線,“世子滅我與沈鶴滿門,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那是因為你沒見到‘骨’,”宴離淮笃定地說:“你已經有了操縱狼群的方法,如今再找到‘骨’,我就是你的第二個仇人。但你會最先除掉我。”
鄭溪說:“我不會。”
“剛才你還在那想着如何逼我給你們當狗,”宴離淮含笑道:“怎麼現在見到我,這深仇就突然釋懷了?”
鄭溪雙手微微握拳。
“我對此真的很抱歉。”宴離淮語氣真誠地說:“所以,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隻要你把手裡的曲譜全部給我,我就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