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一時沒聽懂他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你想到了什麼?”
“我們不理解世子的這個做法,所以我們這幾天一直在猜測這些,整日提心吊膽,擔心下一刻那些訓練者就會沖進來,把我們押進刑房。”
沈之明轉過身,分析着道:“為此,我們在明知道客棧老闆根本無法悄無聲息走出那個什麼密室,救出少主的情況下,還是把少主出事的消息告訴了他……我們太着急了,哪怕就這麼等着,也不應該向他們暗示求助。倘若那個客棧老闆真的要派人出來救少主,那無異于是自投羅網。”
沈玉明白了他的話,“而世子正等着我們自投羅網。”
随即她又皺了下眉,“可是,這依舊無法解釋那個疑點。如果世子真的發現客棧老闆并沒有死,又何必要大費周章,等着我們主動露出破綻?他大可以在暗中派人監視我們,在我們送出消息時把我們一網打盡。”
“這個方法的确可行,但也同樣太過打草驚蛇。”沈之明說:“我們在南陽王府多年,對那些訓練者如何追蹤别人行迹的方式近乎了如指掌。如今大家都在主樓,我們又極其警覺他們。一旦他們有什麼異動,我們甯可守在原地寸步不動,也不可能冒着風險試圖聯絡别人。”
“而既然世子選擇走出這一步,這就代表了,”沈玉用手指敲了下掌心,說:“世子其實并不知道客棧老闆到底是否還活着,或許,他也認為客棧老闆其實已經死在那場大火裡了。但是他懷疑,除了客棧老闆以外,還有其他人參與了這件事。”
沈之明點了點頭,“客棧老闆對于世子來說或許隻是一個‘代号’,它代表着任何知道秘寶真相,以及引來狼群的人。而世子應該也意識到了,除了真正的‘客棧老闆’以外,試圖搶奪秘寶的遠不止一人。”
“……既然世子并不知道客棧老闆的存在,”沈玉想到了那個身份不明的陳晔,低聲說:“那為何他會懷疑和其他人毫無多餘聯系的少主?”
“這就是真正疑點的所在之處。”沈之明側過頭,凝視着遠處的房門,喃喃道:“我們一定在某處細節上露出了什麼破綻……可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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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出現在我們身上。”
屋内隻點了一盞燈,微弱的火苗在燭台上搖曳,倒映着葉星清瘦的側影。她看了眼左臂上尚未結痂的傷口,說:“站在世子的立場上來看,我們對這座客棧以及青雄寨那些人的存在,本應該是一無所知。但我們最終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牽扯了進來,知道了陳召和客棧老闆的身份。”
隔壁的聲音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門外拖行重物的摩擦聲。葉星恍若未聞,傾倒藥粉,接着說:“但我們卻在這種毫無所知的情況下,躲過了所有算計,甚至還在陳召和宴離淮的厮殺中,活到了最後。”
那道穿着黑衣的身影抱着胳膊,了然點頭,道:“所以,你還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葉星點了點頭,說:“從世子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就會開始懷疑,那兩個籌謀已久、最有可能得到秘寶的人,為何會在關鍵時刻,突然死在了那場毫無征兆的大火裡。而我一個對烏洛部、對狼群一無所知的人,為何會活到了最後。”
“比起單純地巧合,世子一定會更傾向于龍潭其實在和别人暗中聯手。”那身影擡指杵着額角,思索着說:“所以,他會開始懷疑,客棧老闆究竟是否還活着——畢竟,他的屍體已經和那間屋子裡的所有屍體一樣,被燒得面目全非,根本無法像陳召那樣輕易辨識。”
“又或者,對于世子來說,其實‘客棧老闆’究竟是誰、他到底是不是還活着,根本不重要。”葉星纏着紗布,說:“重要的是,世子認為,這座客棧裡還有其他人和秘寶有所關聯。而龍潭镖局這群劫後餘生的‘幸存者’,或許和那群人有着至關重要的聯系。”
那身影頓了片刻,問:“既然這樣,他為什麼不幹脆問你如何和陳召、客棧老闆相識的,在那場大火之前,你們究竟都做了什麼?”她往前走了兩步,逡巡四周,“何必以養傷的名義,把你軟禁在靠近刑房的小房間裡,甚至還給你下毒……”
她視線落在葉星身上,與她目光相對。随即她稍微歪頭,笑起來,擡起右臂,露出被獠牙撕裂的半邊身體。隔壁刑房陷入死寂,牆壁四周被陰影覆蓋,狹小的房間裡,葉星甚至能清晰聽到黑血從她的傷口滲出,一路漫過破損的黑衣,最終滴答落地的聲音。
“而那個毒,”她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對葉星說:“目前來看,對你身體唯一的損傷,就是讓你看見了我。”